中年的爱情在哪里

　　成熟的爱情，就是善于发现缺憾背后的美好。

　　跟中年人讨论爱情，是个很不合时宜的话题。每天为柴米油盐奔忙，被老人孩子夹在当中，为房贷车贷而发愁，生活的艰难和困境接二连三，喘口气都不容易，谁还有心思奢谈爱情？好在现代人善于自我疗愈：前人不是说了吗，结婚以后，爱情变成了亲情。可不是吗？我们一个锅里吃饭，一起养育孩子，无论是你耕我织，还是你赚钱来我持家，总之各尽其职，一心一意地把这个共同的家搞好，踏踏实实奔小康便是终极目标。

　　看起来没毛病。但是，对于这个说法，我大大地不同意。爱情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婚姻是因为爱情才结的果，爱情是将男女捆绑在一起重量级的黏合剂。很多年前，我有一位中年女邻居，她是一名护士，过着最普通最乏味的朝九晚五相夫教子的生活，而她的先生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天南海北飞来飞去的成功人士。这些年来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每天中午，男人的电话必会准时打来，每一次的行李中必有给她的礼物，每一次的非正式聚会他必携太太出席……我好奇她到底施了什么法术让男人如此死心塌地，她转身拨开床头灯：“喏，我们每天晚上都开着这盏灯说说话。”昏黄而暧昧的灯光让我嗅到一丝特殊的气息，好像是……爱情。那时的我幼稚而迷惘，鲁莽地问道：“爱情是什么？结婚以后还能有爱情吗？”她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们科室有个女同事，漂亮能干，人缘又好。她老公也在我们医院工作，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她，偏偏还有狐臭。这事全院都知道，但两人好像并不介意大家背后点点戳戳，结婚这么多年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同进同出，恩爱如初。吃瓜群众看不懂了，纷纷为女人打抱不平，问伊：“那种可怕的味道，你难道闻不出吗？你居然能受得了？”女人淡淡地说：“我倒真不觉得难闻，反而有种切葱的香味道。”哦天，狐臭=葱香味。滑天下之大稽。但毫无疑问，这就是爱情。

　　那个时候我正徘徊在为人子女和为人之妻的十字路口。那个人，身高不达标，我怕伤了自己小小的虚荣心。后来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迈进了婚姻，再后来竟然发现那人越来越有趣。公司里开年会，组织者安排了互动节目发动大家参与，毫无艺术天分的“码农”万般不情愿，生拉硬拽都扯不动分毫。人数开了天窗，节目眼见便要空仓，组织者一气之下险些撂挑子，老公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上。”几天后，一群披挂整齐金光闪闪的小伙子们像模像样地跳起了“江南style”，那个滥竽充数的“欧巴”尤其蹦跶得欢腾，动作别扭又滑稽，像一只胖企鹅，随着节奏一板一眼一摇一摆HIGH到不行，观众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晚会的气氛霎时被点燃。从那以后，凡是公司内部、兄弟公司、集团公司要搞活动，凡是差人的，便拉他顶上，凡是现场拉壮丁，他也当仁不让。无论是“浪漫樱花”、“洗脑神曲”“弗拉门戈”……他都跟着跳，认真地跳，卖力地跳，动作依然笨拙、滑稽，场面一如既往地十分搞笑，亦十分活跃，十分欢乐。

　　我每次都被“演出”视频逗得哈哈大笑，不但不觉得老公出丑，反而觉得他傻得可爱。因为，这种“献丑”也是一种勇敢，勇敢的不是上台，勇敢的是对自己；勇敢是自嘲，是对自身不完美的正视，是敢为他人先的锐意，是克服怯懦的大智慧。日月如流水，人生如推舟，我们疲惫的双眼被太多的缺憾所蒙蔽，再也看不见缺憾后面的努力和付出。我说：“我才是那个真正懂得欣赏你的人。”“那当然！”那人骄傲地回答，“浓缩的都是精华嘛。”

　　成熟的爱情，就是善于发现缺憾背后的美好。（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