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的不测之美

自助旅行或者说独自旅行，要预先做好旅行计划。然而，旅行途中常常会遭遇一些意外的情况，或者自己有了新的想法，这时，就要对计划做出相应的调整。我称之为旅行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是对日常生活的单调、刻板的一种颠覆与挑战，既能考验和提升人的应变能力，又能让我们的旅行获得妙不可言的愉悦和满足。

2015年深秋，我去湘西湘北旅行。那天，在黔阳古镇看完留有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遗迹的芙蓉楼，在潕水河畔的晚风中回味了他遭贬期间在此写下的千古名句“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又游完了宁静古朴的古镇老街，我忽然感觉，今天的行程已经非常尽兴，原先计划中的下一站洪江古城没有必要再去，于是，当即改变计划，乘车前往芷江。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便将我载到了芷江城。芷江古称沅州，其名出自屈原的诗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芷江虽小，却是华中通往西南诸省的交通要道，素有“滇黔门户，全楚咽喉”之称。抗战爆发后，芷江的战略价值日益凸显，尤其是随着远东第二大军用机场芷江机场的建成，美国空军第十四航空队、前苏联的援华空军、中国空军纷纷进驻，仅美军空地勤人员最多时就达6000余人；国民政府的陆军总部、第四方面军司令部等220个军事机构也进驻芷江，使之俨然成了阻击日军进攻西南、保卫大后方的战略要地。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艰苦卓绝的抗战最终获胜。8月21日至23日，侵华日军投降代表今井武夫代表日本政府在湖南芷江向中国政府投降。为纪念芷江受降这一重大的历史事件，国民政府于同年8月在中国战区总受降地芷江修建抗战胜利受降纪念坊。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拜谒芷江受降坊。进入城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侗族鼓楼群万和鼓楼与龙津风雨桥，却那样地古朴而华美。到了晚上，芷江的夜景更是流光溢彩，闪亮迷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历史的厚重与当下的灿烂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于是，我借用唐人李益的诗，在微信朋友圈上传了一组照片并感言：“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今日无雪，今夜无霜，芷江的夜色却如此璀璨美丽，也让人醉了。”

如果说，提前进入芷江是我湘西湘北之旅中的一次对旅行计划的主动调整，那么多年前在滇西贡山的丙中洛，我曾遭遇一次被动的应变，则更富于挑战性。壮丽的怒江第一弯流经丙中洛，它与秋那桶、雾里都是怒族、藏族、傈僳族共同的家园，原始风情浓郁，风光如诗如画。某日，我在丙中洛镇吃完午饭，已近下午三点，随即到街上寻找去雾里、秋那桶的车子，只找到一辆写有车主手机号码的微型面包车，电话打过去，司机客气地回应，他在乡下家里，今天不营业了。不免非常沮丧，难道雾里、秋那桶去不成了？心实不甘。转念一想，到秋那桶大约有二十里路，假如我每小时走七里，估计三小时可以到达。在那里玩个把小时，大概晚上十点可以回到丙中洛的宾馆，只是夜里要冒险走山路了。我当机立断，背上单反相机和一壶水，向雾里和秋那桶的方向迈开步子。

事实证明，我的这趟冒险非常值得。出发一小时后，便遇到一辆开往秋那桶的货运轻卡，我立即拦车，随车顺利抵达秋那桶；返回途中，热心的藏族司机又将我送到横跨怒江两岸的铁桥边，顺着开凿在山崖下、怒江边的茶马古道，进入了雾里童话般的怒族人寨子。走出怒族村寨，金黄的麦田，错落有致的油棕色木屋，飘忽在山间的银色雾霭，依然如梦如幻。此时已是晚上7点，暮色开始降临，我又运气很好地拦到了一辆开往丙中洛的摩托车。跨上摩托车，跟着开车的怒族小伙子奔驰在盘山公路上，我在怒江大峡谷感受了一回惊险刺激的风驰电掣，也体会到了这位怒族小伙子的淳朴热情。

旅行途中的变化和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既是对我们的应变能力的挑战和考验，也构成了与风景和人文相辅相成的变化之美，会让我们感受到庸常人生少有的乐趣。（刘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