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蜗牛爬”到“土行孙”

　　从前的时光慢，火车更慢，难怪一生只能爱一人，原来时间都花在路上了呀。

　　或许是看我人老了爱怀旧，不少年轻人总问我坐过绿皮车吗？我岂止坐过绿皮车，我还坐过棚车，那种黑乎乎的，像是运猪车。车还没停稳，大闸门往两侧一推开，大家伙便蜂拥爬上，去抢靠近小窗的空间，那小窗其实也只有巴掌大。车厢里没有一盏灯，也压根没有座位，大家都是席地而坐。车厢里甚至没有厕所，只一块破布拦出一角，里面放着一个桶，现在你明白为啥大家都要抢着坐靠窗的地方了吧？儿子非常不喜欢，所以，孩子他爸坐火车还要背一个痰盂备着，在当时算是很奢侈很溺爱孩子的举动了。

　　从前的时光慢，火车更慢，从上海回慈溪探亲，要坐八九个小时火车，像蜗牛爬一样，走走停停，从不准时。到站后，回家还有十里地就只能安步当车。难怪一生只能爱一人，原来时间都花在路上了呀。

　　1979年以后，我家终于有了自行车，儿子学得比我快，因为我人不高，老也跨不过中间那根横梁，跌过好几跤，险象环生，只好放弃。那时家里只买得起一辆男式重车，哪像现在自行车种类繁多，轻巧又好看，如果那时就有女士花车，或许我也就学会了。自行车在当时社会中的地位相当于现在的小轿车了，看过姜文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的人都知道，那时候年轻人穿一身军衣，骑一辆重车，后座上侧坐一位姑娘，是非常拉风的事，引无数人“侧目”。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儿子也这么年少轻狂过，他自我感觉良好，以为是踩着风火轮的哪吒转世。

　　那时，公交车是我上班的主要交通工具。上下班挤的时候，我至少得等三五辆车，直到大站车来了，才有机会挤上去。上去后也是前胸贴后背的，别提多尴尬多难受了。有时候，一不留神，还没有到站，就会被挤下车。若是还剩一站路的话，我就选择直接走回家。那时候，可舍不得坐出租车，觉得只有外宾才会坐。可很快，坐出租车也成了家常便饭，出租车也越来越干净漂亮。

　　可又是很快，出租车也不流行了，因为大家开始拥有私家车，我家也是在孙子出生的2001年有了第一辆，之后又换过一辆。前十年，路怒症的人不少，开车人也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行人是弱势群体，但现在，大家都非常信奉行车文明。前段时间网上有段视频爆火，它展现了上海高架路上教科书般的“拉链式通行”：一辆让一辆，一辆接一辆，交替而行，流畅完美，赏心悦目，令人击节，尽显上海市民素养与城市文明的高度。这种进步比硬件的高速发展更令我感慨与欣喜。

　　再后来，岂止是“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绝对当得起“日新月异”四字成语。地铁来了，比我当年的火车亮堂宽敞迅捷准时。如今，16条上海地铁的密度频度安全度准点率整洁度已稳居世界之冠，每天都准时准点运送数百万乘客，坐在地铁里还能上网刷手机，让美国回来的朋友都惊叹不已，自叹不如。家里人也都不爱开车，再次喜欢上了公共交通。你看，地铁因为嵌入社会得越深，承担得越重，衍生的事物越多，被整个社会倒逼得越厉害，它自己也就越有前途，越繁花似锦。据说到2025年，上海线路将增加到29条，总长1050公里，全世界大都市都要羡慕嫉妒。

　　当然，堪称中国名片的还要数高铁，时速300多公里，里程数超过2.5万千米，连接着东西南北100多个城市。现在，我再回家去看百岁的老母亲，全程只需一个多小时，而我先生出差到北京，高铁也只要4个半小时多，朝发午至，便捷舒适，一天能打个“铁的”来回了，车票跟机票价格还差不多，老先生都不太愿意乘飞机啦。这可是四十多年前的我怎么想象也想不到的景象呀——俺老孙竟然能有一天成为日遁千里的土行孙。

　　感谢新时代！我相信未来会更美好！（孙菊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