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观剧基因和文化地图

前不久在伦敦，白天忙正经事，夜晚属于自己，于是接连几晚在西区看了《汉密尔顿》和《剧院魅影》，又恰好赶上八次获得格莱美提名的美国爵士乐大师Larry Carlton来伦敦演出，好机缘不容错过，也就好好过了一把赏乐追剧的瘾。

伦敦的剧院都不算太大，装饰古朴传统，让你觉得正该是在这落叶飘飘的秋夜里，一路听着“答答的马蹄声”前往的。每个剧院常年演出一个经典剧目，却总能场场爆满，这也是让很多别的大都市徒生艳羡而又学不来的。剧院里的座位堪称紧凑，看客们一望而知来自五湖四海，开演前，各色人等在此交流碰撞，语言不通，就用肢体语言来补充，坐在一边细细观察的话，也堪称一出有趣的好戏。然而剧一旦开演了，观众席上的“群众演出”，即刻让位给聚光灯下的专业歌者，大家一起惊叹于嘻哈与历史的完美贴合，一起沉醉于惊悚与唯美的精妙穿插，一幕停歇时，总会有如潮的掌声响起。台上演得带劲，台下看得有味，一切似乎都刚刚好。曲终人散时，剧场外一抹天凉，月色如水，步行穿过一条条梧桐灯影里的英伦街巷，正好细细回味一下戏里戏外的假意真情。

回到上海，意犹未尽的我，也随之留意起近期有没有好的演出。恰逢上海国际艺术节开幕，翻看了一下剧目预告单，从大型杂技剧《战上海》到意大利喜歌剧《假扮园丁的姑娘》，从安吉拉·乔治乌到平夏斯·祖克曼，也堪称名剧荟萃、大咖云集，再加上各区主办的“艺术天空”系列演出，这一秋的上海，一样有一场艺术的饕餮盛宴。

与伦敦一样，海派文化的基因里，也是蕴含着深厚的观剧传统的。前不久，恰好看到一张电子版的“虹口电影文化地图”，把地图左侧的时间轴拉回到1930年，可以看到当年的虹口以四川北路为中轴，由北至南依次坐落着明星大戏院、广东大戏院、上海大戏院、融光大戏院、虹口大戏院等，可见当时观剧风气之盛；把时间轴拨至1978年，明星大戏院变成了永安电影院，广东大戏院变成了群众影剧院，融光大戏院被国际电影院所替代，还出现了胜利电影院、解放剧场等，很多略上点年纪的人，至今一提起这些地方，都会勾起浓浓的回忆，因为这里安放过他们的青春岁月，这里寄存着他们的初恋情怀；再把时间轴调回到2019年，一些剧场从地图上消失了，一些则成了历史遗迹，还有一些虽经多次“变身”，终于屹立不倒，如创建于1931年的天堂大戏院，解放后改成了嘉兴影剧院，2013年又被改造成“SNH48星梦剧院”，如今成了大型少女偶像团体SNH48的固定表演场所。

这些年，上海在文化软硬件建设方面都有了长足的发展，设施一流的演艺场所纷纷涌现，世界级的赛事和演出也陆续抢滩上海，身边的好戏，确实越来越多了。今年3月11日，上海交大发布了最新的《国际文化大都市评价报告》，排名前三的依次是纽约、伦敦、巴黎，北京排名第七，上海排名第九。进步显而易见，差距在哪里呢？我想，文化的养成，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浸润的，就像伦敦众多街心花园里，那一棵棵参天的梧桐树一般，无论世事变幻，它们一直就在那里，从初见时眼中的风景，慢慢演变成路过时的习惯，最终沉淀为一种传统。我们缺少文化传统吗？似乎不应该，却也似乎不那么鲜明了。什么时候，当观剧又成为日常生活自然而然的一部分时，或许一份《评价报告》里的排名先后，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孙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