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述年】团栾儿女，灯火照围炉

今夕定何夕，今夕岁还除。团栾儿女，尽情灯火照围炉。

中国人在习惯上是看重过农历年。阳历元旦才放假一天，农历年规定要放一周年假。举例来说，在我小时候家里根本不过阳历年。将近农历年关时，年的气氛才浓烈。首先是掸尘，从天花板掸起，还要擦玻璃窗，拖地板，擦亮所有的镜子。连雕花家具缝缝坎坎里的积灰都要用筷子头裹着抹布擦净，铜把手用擦铜油擦得锃亮，小孩都会自告奋勇地参加。有时临近小年夜父亲才舟车劳顿地赶回，好在家里已置办好了年货，主要是做年夜饭和招待年初头上一拨拨来拜年的亲朋用的。母亲是过年时的总指挥和大厨，姐姐们当二厨、三厨和采购。我会做八宝饭，先在碗里涂层熟猪油，摆上剥皮去核的红枣、核桃仁、莲心，然后加层白米饭和一层豆沙，再加一层饭压压紧。吃的时候蒸一下倒扣在盆子里就行了。

年夜饭的菜是从小年夜就开始烧起来的，大年夜再继续。到晚上六时左右，就陆续上菜摆满一桌。暖锅是年夜饭必备的，那是上大下小的铜铸汤锅，中间有烟道直通底部的炉膛，内烧木炭。暖锅里放了鱼丸、虾圆、肉丸、蛋饺、冬笋、香菇和线粉之类，绝对没有麻辣烫重口味。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鱼在当晚是当摆设的，至少不能吃多了，那才能“年年有余”。

在孩子的感受里，过年总是很开心的。一是食物特别丰富，二是有新衣服穿。棉袄棉裤和棉鞋都是母亲从秋天开始做的，鞋底也是自己纳的。只有单衣夹衣才请裁缝上门来量尺寸做好再送来，很少买现成的。艰难时世，尤其要节俭。年初头上，长辈来了要在拜垫上叩一个头，给不给压岁钱无所谓。来了小朋友，就可以一起玩。就这样，兄弟姐妹在年复一年充满仪式感的“过年”中长大成人。

现在过年的气氛是否不如过去了？也不能一概而论。一般来说，独生子女家庭会冷清一些，而非独家庭人丁兴旺，肯定会热闹许多。今后两胎家庭的子女成家立业再生两胎后，每到过年，祖孙三世同堂吃年夜饭，得放八张椅子才坐得下。如果在饭店吃年夜饭，最好订个包间。不过，年夜饭也不一定非在饭店吃，因为根据我的经验，这一天晚上饭店门庭若市，一桌难求。要提早预订，饭店的刀就磨得非常“锋利”。现在工薪阶层平时的伙食都不差，上饭店已成常态。各种风味的饭店鳞次栉比，除了非洲系饭店没见过，许多国家的美食都在勾引城市居民的味蕾，更不必说国内各大菜系和各小菜系的饭店开满了大街小巷。例如我跨过一条马路，五分钟就可到达一家开在西式别墅里的藏式餐厅了。

有人说，不让放炮仗，年味也没了。对此我不大苟同。在没有禁令或有禁不止的年里，往往是睡眠不足的。除夕夜等第一批炮仗响完，岁也守了。躺下没多久，第二批次又响起来了。有时天还没亮，第三批次又把人闹醒。至于初五迎财神那天，初四夜就有人放起炮仗接财神，有点抢先的意思。到初五更多的炮仗烟火燃起来，财神爷忙得团团转，不知去哪家好了。放炮仗扰人清梦，污染空气，引发火灾，所以还是不放为好。实在要放，可以开发一个炮仗软件，在手机上放视听效果也是不错的。

如今过年气氛最浓的，可能不在城里，而在风尘仆仆的春运途中。

平时在城市务工的劳动力大军长途跋涉，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与父母和留守的子女团圆。如果他们为自己的家庭能带去更多经济的支持和精神安慰，那么会生出更多的欢喜，他们的年也会过得格外红火和幸福。

据史料记载，早在汉代就有“除夕”之称和吃团圆饭的习俗。外出的家人都要赶在除夕前返回家乡。但事实上许多人不能做到，所以古代就有不少文人写诗表达不能与家人团聚的苦闷。现在水陆空交通工具四通八达，应该远胜过去了，当然人口也几何级数地增长了，所以还有买票难的时候。在此我更愿引宋人李处全的《水调歌头·除夕》中的几句，来祝福千里迢迢回家过年的朋友们：“今夕定何夕，今夕岁还除。团栾儿女，尽情灯火照围炉。”（王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