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扮英雄

在纪念抗美援朝70周年的日子里，多次播放了《英雄儿女》里王成“向我开炮”的镜头。每播一次都会激发观众报效祖国的决心。王成角色为什么演得这么好？很多人不知道这演员也是英雄。几年前，放过演员刘世龙的专题片，提到他是英雄，可能是因为是在刘世龙病逝后拍摄的，情节不详。

我与刘世龙是同乡。他父亲与我父亲是同龄、同甘、同苦的战友。我与他弟弟是同班同学。小时候，我父亲多次教育我，学习世龙哥的勇敢和机智。

刘世龙9岁参军，长时间失去了同家里的联系，只知道父亲是新四军。他父亲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次我父亲去他部队联系工作，偶然听到刘世龙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便把他带回来见父亲。这位高智商的英雄居然一时认不出他日夜思念的父亲。十几年前，在他夫人逝世后，我俩在深圳彻夜长谈。

刘世龙曾是新四军黎明剧团“小鬼班”里最小的小鬼。他是军人，可是无法穿军装，成年人的上装他穿起来像袍子。小小鬼发挥小小鬼的优势。他送信不大引敌人注意，多次顺利完成任务，但也出过意外，他被汉奸抓捕过，被国民党抓捕过。他这名“小八路”还被老八路抓捕过，不用说，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误会”。他挺进过大别山，参加过豫东战役、淮海战役。新中国成立后在四川参加剿匪，同时任两个队的队长。作为文工团队长的他，在每次战役中都是“吹号人”。

说起扮演王成，有过曲折。有人说：“怎么可以让受处分的人演英雄？”刘世龙在1957年“反右”时，他这位战场上的勇士，也是提意见的勇士，结果受党内察看处分。可是既有政治眼光，又有艺术眼光的导演，非要他这位英雄扮王成不可。

刘世龙接到任务后，一方面认真钻研剧本，反复看剧本的前身——巴金的《团圆》；另一方面重返部队学投弹、刺杀，他在大比武中取胜。在拍摄的过程中他纵身向9米深的悬崖上跳下去，扭伤了腰，不叫苦。他下冰窟，衣服给冰块，他不叫冷。他下火海，烧掉了眉毛，烧得浑身起泡，他不叫一声痛。拍摄后，一身黑灰，司机怕他染脏了大客车，叫他去坐拉道具的大卡车，他就去坐大卡车。坐在卡车上还得意地说：“一人坐，是专车。”

刘世龙在18部电影中扮演重要角色。可是他从来不凭“明星”这块招牌捞外快。1958年他经常挨饿。他不得已，拾人家的豆腐渣当饭吃。在长影，他工资上不去，欠了一身债，一直拖到他续弦时，由长影里比他收入高的妻子代他把债还清。他就是不一般英雄式的演员。

英雄扮英雄，英雄学英雄。遍地出英雄，中国是英雄之国。（邓伟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