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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明:一次与121岁寿星的对话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何建明     编辑:钱卫     2021-01-22 18:15 | |

   出差到成都,在双流机场附近停留。朋友告诉我:你到“长寿之乡”了!2021年1月8日,是我新年的首次出行外地。这一天心情格外明媚,似乎洋溢着一股如孩童般的期待、愉悦与兴奋,因为马上要去拜见一位121岁高龄的阿婆呢!

本文作者和121岁的朱阿婆

      初到长寿乡     

  到“长寿之乡”接待我的是老寿星社区的支部书记黄忠。这个社区的全称叫“成都市双流区云华社区”,与双流机场毗邻。据说每一架进入成都双流机场的飞机都要先从这个叫“云华”的社区上空呼啸掠过……

  侧耳闻听上空不断的飞机轰鸣声,再看看周边似乎有些随机而建的低矮楼宇散落于矮丘和青山间,在这地理方位偏僻却又喧闹的小村庄,我不禁疑惑,这里就是“长寿之乡”?

  黄忠告诉我,这里的老寿星八九十岁数不过来,百岁老人不是一两个。目前最长寿的已经120岁啦……

  “120岁!?”以前我也听说过长寿老人,而今天,当我真的就要亲眼见到这样的一位长寿老人时,真是激动又期待。

  “到了!到了!”大约行驶了十几分钟车程,在一片小丘坡的绿林竹园前,我们下车步行,朝绿荫掩蔽的小村庄走去……

  小道蜿蜒而上并没什么特别,两侧的青竹异常繁茂郁葱、挺拔耸天,周边的树木也格外枝强叶盛,这里有点儿“世外桃源”之感。

  “这几户都是老寿星儿孙的家……”黄忠边走边指着坡间绿荫中的几幢农舍告诉我。

  “她就住这家。”继续往前走了几米,在靠近最坡顶的一个小院,黄忠快步进了小院,迎着一位坐在正门口的长者连声喊着“老伯好”,然后指指身后的我说:“北京的何老师来看你们了……”

  老伯利落地站起来与快步走过去的我握手。“这是朱婆婆的小儿子,今年84岁,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黄忠介绍道,“他还有两个哥哥呢,刚‘走’了不久,也活到了九十好几呢……”

  “朱婆婆呢?”黄忠转向旁边的一位妇人问道,她是朱婆婆的小儿媳。

  “睡着了呢!”小儿媳向我们悄声说道。真不巧,“那就别打扰她了。”我赶紧说。“没事没事,她每天起床后再回笼睡过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小儿媳带着我和黄忠一起进了朱阿婆住的房间——那是个很普通的平常百姓的房屋,里面有两张床,老寿星睡的床有蚊帐罩着,另一张显然是陪床。

本文作者和121岁的朱阿婆

      寿星爱吃肉     

  “阿妈,你醒了?有人来看你了……”儿媳撩开蚊帐,弓着腰对裹着几床棉被躺着的老寿星说着。

  “嗯?噢噢!起……”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老寿星的声音。我轻轻往前凑过去——看见了120岁的朱阿婆!她穿着大红色的棉衣,面部清瘦但红润,看上去差不多九十多岁的模样……

  老寿星好奇地看着我,眼神有些迷惑,显然我是她不熟悉的陌生人。

  “北京的人来看你了!”儿媳妇一边扶她起身,一边说道。

  “北京来的?!”老寿星两眼直直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前些日子刚摔了一跤呢,不过没有大碍……”儿媳对我说。

  “不行就别让她起床了。”我有些不忍。“没关系,她可以的,每天睡醒后都要起来活动活动。”儿媳说。

  老寿星真的站立了起来!这一刻,我肃然起敬——尽管朱阿婆弓着腰,但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生命力量!

  老寿星被搀扶到一个用细钢管做的可移动的小滑轮架前,然后由她自己双手支着一步一步向门外挪动,一直到小院为她准备好的皮椅前坐下。虽然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但我看到了一位世纪老人所走过的我们其他人都没有经历过的120年的沧桑岁月!

  “婆婆,我是从北京专门来看您的!”老寿星一听我的话,眼神仿佛一下子放出了光,明朗朗地盯着我,嘴里喃喃道:“北京……”我一阵激动:“了不起,她竟然都知道!”

  “知道。她耳朵好着呢!”老寿星84岁的小儿子说。

  “婆婆,我们都知道你呢!”我凑近她耳朵兴奋地说。

  “咯咯咯……”朱阿婆孩童般地开怀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气十足。她的笑眼弯弯,很是喜悦,在红帽子、红棉袄、红棉裤等一身红的映衬下,有返老还童之艳。尤其是这样的年纪竟能发这般爽朗的笑声,既感染了我,也感染了在座的其他人。

  “真是奇迹!她中气足、身体硬朗,这其中有你们的功劳啊!”我向阿婆的家人竖起了大拇指。

  “要不是前两年摔了一跌,她还一直到院子里扫扫地呢!”儿媳说。

  我摸了摸了老寿星的手,感觉很暖;再看看她的头发,竟然还有几缕灰白青丝……这些都令我暗暗吃惊。

  “婆婆,你要多吃点鸡蛋和肉啊!”陪同来的一位本地女同志用家乡话对老寿星说。

  老寿星马上摇摇头,再拍拍肚子:“鸡蛋不吃,不吃!我有胆囊炎……”

  “哈哈……她啥都知道!”大家又一阵欢笑。

  “吃肉!我爱吃肉。”老寿星跟着笑着补充说。

  “原来你的长寿秘诀是这个啊!”我逗她乐。老寿星对我的“北京话”也非常适应,完全能听得懂。

本文作者和121岁的朱阿婆

      乐做开心果     

  “婆婆,你知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吗?就是多少岁了?”我想考考老寿星。

  听了我这话,老寿星似乎有些迷瞪,眼睛看向儿媳。“问你多少岁数!”小儿媳凑近老寿星耳朵说。

  “唔——”老寿星连连摇头,并且发出含糊的“唔唔”声。“她说她搞不得清!”小儿子“翻译”道。

  我不由自责起来,这当口,马上有人拿来她的身份证。这是我所见过的第一位年满120岁的中国寿星,估计也可能是我今生今世唯一见到的一位这样的老寿星了!我忍不住拿着“朱郑氏”的身份证,与朱婆婆合影。照相时,老人家特别配合,眼睛总盯着手机和镜头。照完后,她还会“嗬嗬嗬”地快乐一笑,是那种耸耸肩的欢笑。

  显然老寿星还是个“开心果”。于是我又凑近她的耳朵,逗她开心说:“婆婆你好漂亮呵!”

  “嗬嗬……”她羞涩地摆摆手,却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你能活200岁——”

  “喔——太麻烦了!太麻烦了!”不想老寿星连连摇头,完全是一副“要不得”的神情。

  于是我认真地对她说:“你活200岁,我们就跟着你长寿呢!”

  “那我板命哟——”老寿星马上用四川话这样回答我。“就是活得太累了!有些折腾别人的意思……”见我不懂,当地人给我解释。

  这哪是年过120岁的老人嘛!她眼明、耳灵,全身没有大毛病。最关键是脑子特别清楚,反应异常敏捷。

  “你这么高寿我们十分高兴!”我有话无话地跟她聊天,她又开心地发出了能感染人的快乐笑声。

  今年,小寒过后四川似乎格外冷,虽然朱阿婆穿着很厚实,但我仍担心她会不会着凉,便抚摸着老人家的手问她冷不冷?

  只见她转向身后的儿媳妇招了招手,不知示意她做什么。

  “噢,知道了……”儿媳妇马上抬腿往里屋拿出一个热水袋,放到婆婆手上。

  老人家便将双手放在热水袋上,安然自得地朝我笑笑,然后说:“看,我活得像虫……”

  虫?我有些迷惑地看向社区书记黄忠。“四川土话。就是像虫一样,吃了睡,睡了吃。”黄忠说。老寿星的话又引来了一阵欢笑。

  这个时候,门外过来五六个老婶子。坐在我身边的老寿星马上指着她们说:“大女儿八十多岁了!小的也已经七十九岁了……”这回,我见到了这个“长寿之家”——120岁的老寿星和她的两个女儿与小儿子,加儿媳、孙辈们,“轰轰烈烈”的一大群!

  “来来,我跟你们长寿之家合个影,也好沾沾长寿之光……”于是“咔嚓”之声不断。

  “婆婆,再见了,祝你身体健康,永远健康!长寿双百岁——”临别时,朱阿婆举手向我示意。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意外”,令我忍俊不禁。

  因为在与婆婆交谈中,我悄悄给了她一个压岁包,而就在这时,压岁包突然从阿婆的手中掉落在地……那一瞬间,120岁的老寿星顾不得与我道别了,眼神极其急促而明确地告诉儿媳妇:快帮我捡一捡呀!

  这一幕,又逗得大家开心大笑。

  走出老寿星的小院,大家一路议论着朱婆婆的“长寿秘诀”:随性的生活、一生的勤劳、欢快的心境、豁达的态度……(何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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