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绿了

生活和人生如此不设防地展现最初的模样，这样最好。

杭州的春天是从梅家坞茶山那一望无垠的绿色开始的，春来了，春来了，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那层层的绿色像波浪，像情书，把一年最美的季节送来了。

温度升高了，太阳出来了，茶芽像小雏破壳一般往上钻，家家户户的茶农忙开了。门前晒出了各式各样的采茶制茶工具，冰箱里囤好了给采茶工准备的酱鸭腌肉，被誉为“中国绿茶皇后”西湖龙井就要开始采摘。

为了杯中这一杯绿，乾隆皇帝四次到西湖茶区观茶、品茗、赋诗，有一首《观采茶作歌》是这个皇帝老儿写的：“火前嫩，火后老，惟有骑火品最好。西湖龙井旧擅名，适来试一观其道，村男接踵下层椒，倾筐雀舌还鹰爪。地炉文火续续添，乾釜柔风旋旋炒。慢炒细焙有次第，辛苦功夫殊不少。”

西湖龙井还没有开采，市场上就有各式龙井开卖了，有浙江龙井、杭州龙井、御牌龙井等等。早年不明就里的北方人来杭州，一看“龙井”二字，以为就是西湖龙井。实际上，西湖龙井的产区就是狮、龙、云、虎、梅等为代表的几个区域。老杭州人都知道，老西湖龙井原来的包装就是最传统、简易的茶包纸，棕色的茶包纸古拙守旧，不露声色，外面系根麻绳或红绸带，包装纸也就一两元钱，毫不起眼，和那些价格动辄上千、包装高端讲究的外地龙井相比，西湖龙井的外包实在显得朴素寒碜。

最近在闲鱼上看到Chanel、Gucci、LV等包包的购物袋，竟然卖到了一两百元，点开一条卖家的数据，竟然有上千人的浏览记录。花几百块买个纸袋子回去能干嘛？单位小姑娘说，能干嘛，出门逛街拗造型啊，摆拍啊，不济拎到公司里虚晃几下，见客户谈合作，花个几百元，过把奢侈品的瘾呗。小青年的玩法带着他们那个年龄的虚荣。我老家所在地，是全国有名的快递之村，偏僻而宁静。小小的几百户人家，有两家上市公司。早先看大家做快递有没有赚到钱，就看这户人家过年放多少鞭炮。每到春节，公路两旁一溜停着都是宝马奔驰保时捷等。开个豪车回来过年不稀奇，还有开着私人飞机回来的。飞机停在田里，给孩子们摸摸瞅瞅看个稀奇。阿根他妈牙齿掉了，老太太去县城换个牙，弄了6万元，一路骂着儿子回来：“不过是个烤瓷牙，又不是金牙，糟蹋钱呢，现在的医院里怎么就没有金牙呢？”貂皮大衣、名牌名包更是老板们的标配，腰里还扎个logo很大的皮带，黄灿灿的，颇有一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架势。

这两年快递老板们春节回来，行头包装慢慢变了。鞭炮不放了，飞机不飞了，豪车也少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赚到钱的，赚不到钱的，上亿资产的老板也罢，理发店的剪刀手“杰克”也罢，外资企业上班的“珍妮”也罢，大家都穿个运动服休闲装，拖个老人棉拖鞋，走村串户唠唠嗑，打打球。疫情让人们知道生活中的什么是最珍贵的。今年过年很多快递员不回来过年了，乡里村里，忙着给不回来过年的人寄快递。油沸豆腐、番薯圆子、梅干菜炖肉、粽子年糕等等，一样样用真空包装袋包装好，统一寄出去。文化站的人带着学生们，给每一个快递箱子里放了手绘贺卡，上面写着这样的句子：“妈妈说，你一个人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不在乎你走得多远，飞得多高，更在乎你的胃。”“每一个有爱的夜晚，夜都不会漫长。”“对你的注视从来没有改变，村里的樱花小道，依然很美。” 生活和人生如此不设防地展现最初的模样，这样最好。（邱仙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