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泥村传奇（组诗）

乌泥村乃江西潘阳湖边余干县一撮尔小村，古为长沙王吴芮子孙之封地，斯文荟萃、人杰地灵；然水患频仍、穷苦经年，直至今天才扶贫脱困，百姓安居乐业；为报党恩，村民于村尾建一“枝叶园”，取郑板桥“一枝一叶总关情”之意，作为廉政教育基地，以荫后代…… ——采风题记

念 想

这披着嫩黄细叶

无任何造型

电线杆子一样

杵在瓦屋门前的水杉

是瓦屋先前女主人种下的

没什么诗意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故事

水杉也只是无言的生长着

一个劲地往上蹿

默默的不偏不倚的

直达云天

当年

女主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

选中了它

——光秃秃只剩几片叶子

模样干巴却还挺直

营养不足却还拙实

粗粝的外表下藏着一股子倨傲和正气

一股子勃勃上向的劲儿……

于是

她种下了它

谈不上细心呵护却也终日相守

不离不弃

有人说

她是把树当成人了

那个人

就是出门在外

先是读书后是从政再以后还是从政

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像水杉一样

长成了摩天的大纛

可树高千尺总忘不了根

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卸甲归来的他

发现水杉树干刻着自己的名字

便笑着问她

是你把我种在这里了

她笑答

——只是种个念想……

偶 像

在江西余干的枝叶园

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我发现一丛墨竹

黑黑的竹枝似要干枯了的样子

竹叶却黄里透绿

有一种向死而生的淚气

一位蹒跚的老者告诉我

乌泥村的人视乌竹为神竹

竹根入药可破瘀散风清热解毒

那年 瓦屋里的伢崽还猪仔回来

急火攻心 高烧不褪

是他一土碗乌竹汤将其灌醒

伢崽后来出息了 仍常以乌竹为念

根雕的包拯 总是悬于床前

从此 那张乌黑的脸

成了他的偶像……

情 探

问世间情为何物

乌泥镇那位叫茉莉的姑娘说

情是十五的汤圆

知青创意园那位搞创意的总监说

情是当年的扁担

而语录墙角晒太阳的老人却笑而不答

望了一眼“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标牌

起身走开……

之后

在扶贫建起的茉莉花房

吃上了茉莉在外打工的丈夫

亲手做的汤圆

在知青陈列馆看到创意总监

与扎了羊角小辫的妻子

双双坐在箩筐上的照片

才明白

那位走开的老人

当是看见我穿的那条军裤

勾起一段痛苦却又甜蜜的联想

——就是在这白色的屏幕下

乌泥村那个当兵的小伙子

带走了他暗恋的对象……

苦 樟

乌泥村那三棵古樟

有很多传奇

说是来树下的读书人

只要坐对了某个根系

就会金榜题名做官上京……

当初 那位长着国字脸肤色黝黑的少年

常在树下苦读

夏日炎炎

成堆的蚊蝇却从不近他的身

冬风烈烈

他的头上也从不见一片落叶

后来 他真的进京做了大官

回乡时 有后辈学子欲探究竟

官人说

你们也来树下读书

只要用苦樟叶擦擦皮肤

虫蚁就不敢拢边

而落叶总是有的

只是要到春天

新芽长出 旧叶才会悄然落地……

至于树的灵性

就不得而知了

江山更替

代有才人

你们皆可好自为之……

党 徽

采风团

在枝叶园的牌坊前集结

临时抓了一位过路的男子

为我们摄影

他草帽遮颜

赤脚上满是泥泞

好像刚从水田里上来

眉宇间汗珠点点

照完相他也不走

给我们当起了义务讲解

用的是纯正的乌泥口音

只是目光炯炯

别有一番气韵

说起“一枝一叶”

便自然提起了郑燮

提起“衙斋卧听”与“民间疾苦”

他说自己也是“些小吾曹”

却主张挽起裤腿走向底层

那些“枝枝叶叶”才能一一厘清

这时 诗友久辛耳语道

——瞧他眉眼双翘之面相

日后必能平步青云……

听罢 我无言以对

却一眼瞥见了他胸前佩戴的党徽……（曾凡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