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多在上海

生命中的“无用”和“偶然”，也许可以化时间的腐朽为神奇。

多年以后，站在地铁站的《蒙娜丽莎》画前，我遥想起在普拉多博物馆度过的那一天。普拉多博物馆有29幅原尺寸复制画远赴重洋来到上海，从今年11月初到明年2月上旬在轨交12号线/7号线的龙华中路地铁站展出。

这次展出的画作里，不仅有达芬奇工作室出品的《蒙娜丽莎》，还有委拉斯盖兹、戈雅、鲁本斯、伦勃朗等著名画家的代表作。本次活动的官宣图用了委拉斯盖兹的《宫娥》，因为他是当时西班牙宫廷的首席画家。在西剧《时间管理局》中提到，国王菲利普五世（Felipe V）是他的铁杆粉，卧室里摆满了他的画作，每晚要欣赏这些画作才能入睡。我没有国王的审美，倒是更偏爱戈雅一些，画展里有他的《穿衣的玛哈》，我看了很久，扫码听了解说，很喜欢这幅画里隐秘的激情。

《裸体的玛哈》和《穿衣的玛哈》是戈雅的传世之作，也为后世提供了无尽的灵感。同去看画的友人说她去巴黎奥赛博物馆看画时，有一间专门的展厅是献给玛哈的，有黑人的、白人的；穿衣或裸体的；油画或现代手法创作的......不同艺术家心中的玛哈。中国也有不少艺术家参照玛哈创作了很多现代作品。经典的艺术作品具有延展性，在不同的时空中实现永恒。

来地铁站看画的人并不多，但来的都是细细品画的，还有扛着照相机拍画的。真正的艺术吸引真正的粉丝，这是一场脱离了网红打卡窠臼的展。

我记得有位博主曾在她的游记中写道，“因为欧洲周日商店都不开门，人们只好去博物馆了，文化就是这么养成的”。现在不用等到周末去博物馆了，在地铁站就可以接受艺术的熏陶，路过时可以放慢脚步，在这个特定的空间让心静下来、切换时空，和过去的自己对话。

在画前的我，切换到2007年。那年圣诞节，我从留学的城市奔赴马德里，我去了心向往之的迪波神庙，却因它与图片的差异巨大而深感失落；我在冬日暖阳下泡各种咖啡馆；我乘着市中心几步一站的地铁去看音乐剧《美女与野兽》。这个文化之旅让我暂时脱离了学习之苦。

真正读书的苦，我是在西班牙留学时体会到的。我之前是学西班牙语语言文学的，但是去留学选了金融方向的MBA，用西语学那些专业知识，对我这个文科生而言实在是太难了。我曾疑心自己毕不了业，在那么艰难的时期是什么支撑我呢？就是一些“无用”的东西。比如假期去博物馆看看画，去剧院看看音乐剧，去电影院看看电影……坚持着文字的记录。就这样，我度过了非常孤独，甚至有些无助的留学生涯。无独有偶，我的一位同学在美国读书也很苦，而苦中之乐是拉小提琴，当时觉得毫无用处的竟然成了最有用的。

我想这就是艺术带给我们的，很多时候它并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能让人在孤独时有所寄托，在低谷中有所支撑。

回国后，我没有转行去投身金融业，看似那些苦白吃了、书白读了，但不想若干年后留学的经历却化成了我的金融情感小说——《涨跌之间》中似有还无的影子。

步入不惑方才发现，人生在有用和无用之间，一步一步看似偶然最后却导向必然。或许恰恰是生命中的“无用”和“偶然”，化时间的腐朽为神奇。（张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