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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漫画有回味

  小编的话 近日,由新民晚报主办的“谢春彦新民漫画展”在上海图书馆目录大厅开幕。本次画展展出知名画家谢春彦的四十余件漫画作品,都是他近年在新民晚报的专栏“春彦观止”上发表过的原作,吸引了众多普通市民前往观看。

  (谢春彦先生)

  水墨漫画有回味

  陈启伟

  谢公春彦,沪上名家;长发披肩,叟颜童心;思绪敏捷,激情澎湃。能文擅诗书画,文学艺术贯通;常有艺术评论,点穴通络疗伤。

  三年多前,为新民晚报评论版增色点睛,诚邀开设漫画专栏。“春彦观止”至今已积百余佳作,以幽默情怀,时而温厚,时而凌厉,佳趣别具。漫画曾是报纸最受读者欢迎之品种,曾有丰子恺、张乐平、华君武一代大师熏陶数代读者。漫画以简练画风,点到为止的效果,或幽默或抨击,或会心一笑,或痛快淋漓。然今日之漫画界,将才远去,英才日稀,报纸面临人才荒、稿源荒。

  春彦先生的漫画,笔墨精炼,构图精到,线条老辣,图文并茂,留墨飞白之间,主题和精神不言而喻。观谢氏漫画,能体察作者突发奇想和不安本分。所绘题材,突破传统束缚,直击当下时弊;表现形式,寥寥数笔,形态毕现,让中国画笔墨线条尽展风采;配以打油诗,幽默讽刺,激扬文字,体现真性情,流露真情怀。真可谓,文短意深,画小深邃。

  谢氏漫画,言之有物,能让人回味无穷,颇得读者嘉许。他传承中国新闻漫画之精髓,同时又让漫画承载了更多的艺术内涵,形成谢氏独有的水墨漫画特色。谢春彦先生年逾七旬,老骥伏枥,独守方寸,在当下论尺卖艺的年代,能以微薄稿费,坚持不懈,创作漫画,感佩至深。

  如今,谢公将作品集结出版展览,感谢他给广大读者奉献了一份难能可贵的精神食粮,同时也恭贺本次展览成功。

 

  我常常是个“自我感觉不好”的人

  谢春彦答问

  小南

  最多时曾为五六家海内外媒体写专栏,但谢春彦先生的主要身份还是画家。自画像(下图)里言之凿凿:我有画笔两支笔,一枝漫画,一枝国画。但不管哪种画,能触动他,让他动笔的,都是斯时斯景,正如他常年一板一眼地以旧体诗的方式作自己的“顺口溜”,写的都是身边的人和事。有时候,题材关乎国计民生,有时候可能不过是朋友家的猫猫狗狗,但无论写字、作文、画画,他都在记录着这个城市,记录着生活,记录着当下。

  (自画像)

  新民晚报:自画像常常是画家凝视自己灵魂的成果。您为这次画展新创作的自画像保持了一贯的幽默风格,能解释一下这幅画的含义吗?

  答: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又画中国画,又画漫画,又画插图,又写评论,又学写旧体诗和书法;因为觉得这些都从属于孔子所说的“六艺之学”,就一直纵容着自己这样“七弄八弄”。因此,在为这次画展写自序《夏天的一碗阳春面》的时候,我就在其中加入了自画像:这幅画我画了两幅面孔,一半脸我在闭目沉思;另一半脸我的眼睛睁得很大,在惊讶不解地看着这个世界。这不是我说自己是两面派,而是告诉大家,人应该是有很多侧面的。温柔沉静的是我画国画的一面,怒目圆睁的则是我在画漫画的时候。

  今年大大小小的展,这是第四个,却是我画画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的个人漫画展。漫画具有时效性,要很快地反映你对生活的种种看法,有时候不允许你精雕细啄,回过头看自己的漫画,很多并不满意。行走在上海滩,诗书画都弄,虽然都是“猪头肉”,三不精,但从我很年轻的时候开始,就觉得不论做人还是画画作文,要有家国情怀,要有作为国民的责任感。我的好朋友施元亮给我刻了一枚章“匹夫余事”,意思是,无论是画国画还是漫画,或是做其他事,都是匹夫在做正经事外的余事,小事。我“斗胆”改曹雪芹的一句话,变成了自己画漫画的准则:“满纸荒唐言,一本正经心。”前半句是指漫画的形式,后半句是指画漫画的出发点,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我自己的写照。

  新民晚报:确实,您有“画坛多面手”的美誉,您的创作力和灵感来源于哪里?

  答:“无计从心头去,有风自故乡来”,我想,家国情怀是我永远不竭的动力和源泉。我认为画画和写文章是没有所谓灵感的,只是出于内心一种涌动,也就是刘海粟先生三十多年前和我讲的,他说他一辈子都有一种激情,用红楼梦里的话来说,就是“真气流衍”。如果说我也有那么一点和刘海粟先生类似的感觉的话,主要也是因为我常常想到自己的家乡,想到自己的民族,想到很多的老师和前辈曾经给予我的鼓励。

  “创新”这个词,恐怕五四以后就有了。现在,我倒是比较喜欢用“维新”。新和旧是有对比而存在的,我们现在看汉唐的伟大作品,依然会感觉震撼,虽然是古物,却并不觉得陈旧,反而会被它所蕴含的具有生机的东西激励。同样道理,也不是现代人的作品就一定具有“新”的因子。如果没有那种“中国梦”之下的理想和激情去刺激推动的话,就不可能有新鲜的思想来促使你创作。人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有来历和出处。这个创新永远是基于传统的基础,而后通过每个创作个体的“反刍”,自然流露。

  对于艺术创作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灵感,而是内心的感情。我还有一枚喜欢的闲章,“手上心上”。艺术应该是来自于感情,而不是买卖的产物。我有一张漫画叫《卖布郎》,就是讽刺那些天天只想着论尺卖钱的同道。

  画不以大小论质量,也不以画种论高下,只有作品好坏的差别。曾有朋友善意地劝我不要画漫画,仿佛这样就影响了我的国画生意。事实上,这三年来,我已基本上不卖画。和前辈相比,我们的物质条件已经非常好了,我们唯有充实自己,加强自己,使自己有一个开阔的视野和前进的目标,这样才能不断进步。

  新民晚报:您被认为是现代“新文人画”代表之一,但是您又在不同场合提出过“文人画的概念比较复杂”,似有需商榷之意,不知您如何定义自己的画风?

  答:记得三十几年前,在南京西路老美术馆开过一次“中国新文人画展”。当时,我就提出,文人画这个概念,对也不对。因为画家必须有文化,画画本身就是艺术文化领域的组成部分。我们现在说的文人画,指宋代以后,有很多文人涉足绘画,因为他们有思想,有修养,有情怀,就和“士人画”“匠人画”不同。“新文人画”,新,必须和旧的有区别;文,必须有文化,有相应的修养;人,必须是大写的人,必须有格调,有情怀;画,必须落实到作品上,要有相应的技巧和技术;这四点统一之下,才能称得上“新文人画”。我自觉四个方面都还有需要努力的地方,所以当不起这个评价,唯有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

  “新文人画”不能简单地认为只有国画才有资格,好的漫画也可以称为“新文人画”。在《新民晚报》的敦促下,三年多来我画了一百多张。昨天我一个人去安静地看了半小时,有几张不错,但大部分都不满意,从内容到笔墨技巧、表现方法都有可提高之处。我觉得开画展是自我总结,更冷静地审视自己,要对得起读者的厚爱。

  新民晚报:您的人物画让人印象深刻,能用寥寥数笔勾画出对象的精神气质,最近有没有自己满意的新作?

  答: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宁可画一张有缺点,但必须有特点的画;绝不画面面俱到,但没有意思的画。

  中国画讲究“畅神”,我以为,这不光是中国画的要求,作诗、写评论、写书法都应力求达到这样的境界。不是描头绣脚,而是要把对象和造化看透、感受透,研究透,再变成自己的东西。造形上不一定是形而上学地对等,但是感情和神要涌现出来。

  最近我画了两张画,说来也很好玩。我家的阿姨平时会把湿抹布丢在地上,擦地很方便。有一次我去擦的时候,发现,这不是侠客图吗?这不是公孙大娘在跳舞吗?其实,我的很多创作都来源于速写带给我的训练,这也是受了老师叶浅予先生的影响。前两个星期,我应荷兰皇家美术协会邀请,在海牙开了自己的诗书展,还成为了他们的海外会员,这两张画在荷兰展出的时候,颇受外国朋友的喜欢。

  (剑客图:贾岛诗意)

  新民晚报:在画展后的讨论会上,很多老朋友提到了您的“痛苦”,来源于您对当下文化环境的担忧。您到底是一个快乐的人,还是忧伤的人?

  答:我常常是自我感觉不好的一个人。因为自己有责任感,但又能力不够。画了几十年画了,我想我不是为了浮名虚利,而是想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去感染朋友,通过我的绵薄之力,让世界能变得美好些,让社会风气能变得正派一些。有一年除夕,下了大雪,推门四顾,很有些《红楼梦》里的苍茫之感。于是,我写了一首诗:举目春申太寂寥,江头逝水总萧萧。阶前积雪催春绿,笑把龙虫一并雕。尽管有时会沮丧,但我对国家,对民族,对自己终究还是抱有信心。只要有余勇可贾,继续“活着干”,也许将来还能画得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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