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债父还

　　子债父还

　　姚志康

　　民间有“父债子还”的伦理，没有“子债父还”的说法。老张却偏偏摊上了“子债父还”的囧事，而且还得两度卖房,家破人亡。欲知详情，且听笔者细细道来——

　　老张退休前是一家工厂的劳资科长，老伴是一个厂的物料员，夫妻俩出双入对。老张膝下一女一儿，女儿大儿子八岁。儿子是无意中怀上的，再迟几个月，这个儿子就会被“计划”掉，妻子宝贝得不行。张家是三代单传，老张给儿子取名甘霖，有“及时雨”之意。老张的母亲对这个姗姗来迟的孙子疼爱有加，孙子读小学时班里安排卫生值日，老太太会带着扫帚揩布去帮孙子劳动。上面的姐姐又处处让着小弟弟，这个宝贝蛋甘霖在三个女人的呵护下长大。

　　甘霖读书是混腔势，好吃、懒惰、贪玩、虚荣等等宠儿的毛病一样不少。高中毕业勉强够上大专分数线，读了一个物流大专。毕业后进了一家物流公司工作，上班还是混腔势，经常邀三朋四友喝酒K歌搓麻将，第二天爬不起就不去上班。工作时心不在焉，常常发错货，挨批评扣奖金是家常便饭。单位警告不起效，最终劝其自动离职。

　　某日，甘霖在饭桌上向父母提出了自己创业的打算，要父母帮他投资50万元，用于公司开张。老张问儿子，侬做啥生意？“啥格生意赚钞票嘛就做啥格生意。”儿子振振有词。老张觉着不靠谱，没答应。父亲不答应，儿子便求母亲。老伴经不住儿子软磨硬泡，说动老张拿出50万元棺材本钱，让儿子去创业。

　　儿子的贸易公司开张后，几乎没做过几笔正经生意，半死不活地撑了两年。第三年闯祸了，甘霖结识了广东做假名牌包的不法商人。开始小打小闹，每次进货几十只，成本也就在三四万元。两回倒腾进账不小，尝着甜头胆子变大了。一下子扑上去80多万元，购进2000多只假LV、假爱马仕和假登喜路。采购来的假名牌包刚走掉一批货，就被工商局瞄上了。将近九成的假货全部查抄，还罚款5万元。让爷娘肉痛的是，那进货的80万元本钱一大半是儿子借的高利贷。债主跟着讨债，甘霖躲到外地不敢回家。老张夫妻俩经不住债主的威逼，无奈之下，老张卖掉内环内自己一套三居室的住房，替儿子还掉高利贷后，余款只够去郊区的诸翟买了一套两居室的商品房。

　　老张以为儿子这一跤该摔清醒了，该安分守己了。谁知东山再起的甘霖，比卖假包包还可怕，他与朋友合伙开了一个“阿诈里”皮包公司，以介绍工程项目为名，四处游说骗财。很快案发，锒铛入狱。一清算，骗资超过百万元，判了7年徒刑。照理说，一人犯罪一人当，不该殃及父母。法院在清理被告资产时，发现在甘霖与其父母三人的名下还有一套住房。按照房产三人共有的现状，法院作出房产三分之一价值须用于赔偿原告损失。经评估，那套诸翟的85平方米的商品房市价198万元，三分之一是66万元。法院通知被告家属，尽快筹集66万元还债。老张已无积蓄，只能二度卖房替儿子还孽债。

　　老张妻子原本就患过中风，半身不遂，经此打击，一命呜呼。出于人道，在老张妻子追悼会上，法警押着罪犯儿子跟亡母辞别。料理完老伴后事，卖掉房产后，老张已无力再购置新房了。只能搬到靠近女儿的小区租了套一室户，用卖房剩余款租房度日。

　　老张抱着亡妻的遗像走进租赁房，端放在五斗橱台面正中。老张今年72岁，镜子里的老张比82岁还苍老。凝视着镜框里的亡妻，老张自语道：“老太婆啊，侬是解脱了，我是在活受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