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韵

　　腕上韵

　　王瑢

　　女孩子多喜欢漂亮饰物。项链、耳环、戒指，我独爱手镯。玉镯。

　　爱玉但不懂，喜欢它的姿态。古典曼妙，无限风姿，总觉玉在本质上跟女子最为相近。温婉沉默，长相厮守，仿佛天各一方信守诺言的情人。玉握在掌间，如同握住一颗温润的心，不染纤尘。又仿若秋夜的月光，薄雾朦胧，于纤长细瘦十指间，耐心的咀嚼。时常爱抚，轻轻摩挲，腕间微微一丝清凉。嘘，别出声，时光静静地来了。又走了。心头轻轻一柔，惆怅更甚。爱与被爱都温和而平静，不露山水。情到深处无需语言，默默凝视，想起昔日那些喧闹韶华，年轻时的莽撞与锋利，棱棱角角，都在眼前这块石头里，渐渐逝去。光芒收敛却愈显清澈，女人对玉有种莫名的爱慕，是一种怜惜，仿佛难以割舍，那早已缥缈的一段情缘。

　　文人多喜欢拿小型的玉置于书房案头，后延伸为“镇纸”，也有了“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说法。文字是世界上唯一可传承历史痕迹的东西，玉镇纸能在拍卖会上叫出天价，看起来难免落俗，倒也跟现实登对。“玉”的本质，素来就郁郁缠绵，想到“满纸自怜题素怨”的林黛玉，其形象处境，正是中国古代失意文人的写照。想起有次参加某诗会，邂逅二十几年鲜少联系的老友，席间觥筹交错，酒杯频频起落，激情之中诗人忽然解下腰间佩玉相赠，那是积淀了几十年的情感啊。厚重无言，感动至今。

　　玉与情感，各种因缘，素来千丝万缕。太原有一部著名的折子戏叫《拾玉镯》，孙玉娇与傅朋的爱恨情仇，聚散皈依，均围绕一副玉手镯；《红楼梦》里宝玉一出场——项上金璎珞，一根五色丝缔，系着一块美玉；舞蹈家杨丽萍的舞蹈《翡翠情》美奂绝伦；宋美龄当年百岁生日宴，一亮相，传统发髻，黑旗袍，颈间那套翡翠首饰，令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惊。高贵无比，人玉合一的难得场景。

　　玉经手之后，赏必留生息。所谓“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朋友喜欢自驾游，一次车祸横袭，所有人以为将要与之阴阳两隔，昏迷几天后醒来，他双拳握紧，掌心里面一块玉——那是妻子的遗物。我不禁想到“通灵宝玉”并非仅仅是个传奇。现今社会，把手镯当信物已实属罕见，更不会有什么可泣爱情能感天动地，还有几个女孩会知晓玉镯当年曾背负的盟誓重托？女友与拍拖多年的男友分手，难逃七年之痒的命运，前几天是她生日，看着腕间旧爱赠送的玉镯，头脑一热不知怎么想到了鉴别。当然是赝品。

　　抚摸腕上玉镯，我不禁浮想联翩。若是有朝一日，有男子于大漠飞扬中打马而来，默默无言，递给我一块玉，未必美玉无瑕，我一定握紧他的手，不管是否开始就意味着结束，即使是源头水尾，这美玉人生，我愿意随之璀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