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译者潘庆舲先生的诗意印象

       潘庆舲译作

      美国生态文学批评始祖梭罗(1817-1862)诞辰200周年之际，我非常有幸拜访认识了中国资深翻译家潘庆舲先生，并作了较为深入的访谈。潘老先生1930年生，从他儒雅风度一望可知，出自素称“吴头越尾”的才子，时刻传播火种。代表性的译作有:《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大街》《嘉莉妹妹》《珍妮姑娘》《美国悲剧》《瓦尔登湖》等。主要研究著作有《郁金香集》《波斯诗圣非尔多西》《乌浒水悠悠》《域外文谭》。2000年，获伊朗总统哈塔米亲授的伊中学术文化交流杰出贡献学者奖；2003年获中国翻译协会授予的资深翻译家荣誉奖，并且在87岁高龄之际依然翻译出版了《猩红A字母》，笔耕不辍。他说:“虽然已经老了，没有精力做翻译了，但依然还有很多书没来得及看，希望自己有空可以多看几本书，我一辈子习惯了坐冷板凳，习惯了在书斋里埋头苦干”，不禁让人想起梭罗入住瓦尔登湖畔的诗意生活，是为了探索生活的真谛，思考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潘先生的翻译大概也是如此吧，需要耐得住寂寞、能持之以恒、坚持不懈，谋生亦谋爱，追风亦追梦，就如梭罗独自徘徊在瓦登湖畔的树木花草、鸟兽鱼虫间，感悟大自然的真谛与万物的彼此关联。

      潘庆舲译作

      正是这种不计较、不在乎，让潘先生一生伴随着祖国成长的步伐，见证过很多历史事件的始末由来，个人的命运也随着祖国惊心动魄的宏大叙事而不断的涤荡起伏，在日寇的恐怖管制里艰难求学，上中学时就亲历了有爱国情操的薛凤昌老校长惨遭日寇杀害，上大学时又目睹浙大校友于子三被警备司令部杀害等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件，曾经笼罩过这个世界的雾霾，呛了所有中华儿女的心肺，没有动摇潘老求学的信心。他从未停息过对翻译的孜孜探求和求索步伐，在各种甘苦里自得其乐，从最初的波斯古典诗歌专集的翻译，《郁金香集》专集的横空出世、《波斯短篇小说集》付梓，再到后来获得伊朗总统颁发的伊中学术文化交流杰出学者奖，就如江河大海奔腾不息，一发不可收拾，独坐书斋，进行着默默一生的耕耘；在87岁高龄还翻译出版了《猩红A字母》，一生著作等身。尤其退休以后更是将全副精力投入到翻译事业当中，仿佛老树开花第二春，就如潘老自己所言：“我常常念叨《后汉书·张衡传》里两个名句：‘人生在勤，不索何获。’”尽管瓦尔登湖已经消失，但什么都不能阻碍我们在自己的内心里拥有一泓清澈的湖水。

      美国著名作家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被视为人文经典。梭罗用幽默、优雅而又俏皮的笔触描写了离康科德两英里远的瓦尔登湖畔的朝霞暮霭、林泉风月，他细心倾听大自然的絮语，感受寂静之美和心灵的自由呼吸，睿智地回答了困扰人们的许多灵魂深处的追问和探寻，关于生计、关于宿命、关于社交、关于孤独等，其实远在19世纪的梭罗已然庖丁解牛般地给出了诠释，古雅的文字清澈见底，吟诵之下，令人神往。潘老回忆说《瓦尔登湖》在20世纪四十年代末，他念大学时虽然读过，但未能窥其堂奥，殊不知就在这时诗人徐迟翻译过《瓦尔登湖》，并撰文将这位崇尚自然、倡导美国生态文学的始祖梭罗介绍给了中国读者。后来季羡林先生主编《名家名译·彩色插图本·世界文学名著经典文库》时，编委会邀请潘庆舲先生重新译《瓦尔登湖》，他在重托之下再三婉谢，出于万般无奈只好承令，开始在2005年初着手准备，读了不少书，方才开译，翌年底翻译完成。《瓦尔登湖》享有“散文诗”的美誉，据潘先生的仔细推敲研读，他认为梭罗对我国的先秦贤哲博大精深的思想情有独钟，在书中引用孔子、孟子经典语录有九次之多，从他的字里行间，依稀可见我国读者耳熟能详的天人合一、民胞物与、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余韵，书中自有山水与共、人情常在。

      潘庆舲先生在翻译《瓦尔登湖》时认真、仔细、研读推敲了很久，他认为《瓦尔登湖》有“散文诗”似的美誉。他根据这个写作特点下大力参透原文。每一个篇章的译名都煞费苦心。比如第一章，潘先生根据文中的释义进行仔细揣摩，原著开宗明义地写道，他之所以入住瓦尔登湖畔，是要探索生活的真谛，思考人与大自然这个重大问题。从字源的角度来说，“Economy”中“Eco”字头原本是希腊文，就是“持家”“管理”的意思，从这个层面去理解就是“经济学”，实际它还另有一层含义就是：精打细算，你会勤俭过日子，用英文来表达就是“economical”。所以潘先生将第一章译成了“省俭有方”，非常契合原著的本身内涵——与自然融为一体，与世无争的生活状态。第四章“sound”，梭罗隐居瓦尔登湖在乡下，每天听到大自然中各种合奏的交响乐。有风声、雨声、鸟声还有野兽的嘶鸣，中文词汇里常用“天籁”来形容自然的美妙，唐代大诗人常建曾写过“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声”的名句，所以此处译者非常贴切的用一个词语“闻籁”。第十三章潘老将其译成“原住民”，用人类学家使用的专有名词“原住民”是恰如其分的。第十二章，潘先生将其译作“鸟兽若比邻”，对中国读者来说也更加喜闻乐见，更为妥帖、更有意境。

      文学翻译作品要做到“信、达、雅”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深厚的知识积累、严谨的科学态度和良好的感悟禀赋。潘老译的《瓦尔登湖》先由上海社科院出版社于2007年6月首印后，未几即告罄，翌年3月再版。“《瓦尔登湖》留在我们心里。让它成为我们的新的桃源吧！”有读者发出这样的心声。随后，众多大出版社都争着出书。特别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用了几十年的旧译本，也吐故纳新，采用了潘老新译本，分别列入《译文经典》，《译文名著精选》出了精装本、平装本，香港商务出版社也出了繁体字本。

         潘庆舲的书架

       潘庆舲的著作

      热爱《瓦尔登湖》的梭罗钟情的是身外物，潘先生的心上锁则是他一辈子呕心沥血、千锤百炼的作品，文学翻译需要灵气和毅力，正如唐代大诗人刘禹锡所言“千淘万洒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梭罗的《瓦尔登湖》以春、夏、秋、冬四季为线，串联起他在瓦尔登湖畔进行独立不羁、悠闲自在的生活，留给读者无尽的想象与遐思。作者又以“春”结尾，给我们奏响了新的生活乐章，并在“结束语”一篇中还这样说：“最好给我真理，而不是爱情、金钱、名声。”真不愧为一位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自然主义者，梭罗以自己的实践向读者展示着，鼓励人们简化生活，不要被繁纷复杂的生活所迷惑，将时间腾出来深入生命，品味人生。这既是《瓦尔登湖》的旨趣，也是潘庆舲先生的笔耕不错、恬淡一生的写照吧。因为喜欢便有动力、有激情和创造力，还有使命感，给予一个人坚持到底的决心和持之以恒的毅力。

       潘庆舲与本文作者古春霞合影

       潘庆舲为本文作者古春霞签赠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