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凤：斗蠊绩

　　沪语“蠊绩”就是普通话里的蟋蟀。童年时，我总喜欢跟着一帮男孩围观斗蠊绩。

　　打开电视机，荧屏正在“嘎讪胡”，“‘蠊绩’的上海闲话哪能写，晓得伐？”主讲人舒悦问在座的听众。

　　还真不知上海话的蟋蟀怎么写，经提示，我才知沪语“蠊绩”就是普通话里的蟋蟀，以前读书时，有篇《聊斋志异》“促织”的课文。说的是明宣德年间，皇室盛行斗促织（蟋蟀）取乐，官吏借上贡促织为由横征暴敛，多有被逼得家破人亡的；屡试不第的成名被上贡促织搞得生不如死，其儿由此变身促织遍斗无敌。皇上大喜，成名得以考中秀才，锦衣玉食，高楼殿阁。小小的虫儿，能掌控人间悲欢离合，蒲松龄笔下的蟋蟀神了。

　　童年时，总喜欢跟着哥他们一帮男孩围观斗蠊绩。那时孩子都是“散养”的，我住的甘泉新村，这幢房那幢房的孩子都玩到一起。每年放暑假，斗蠊绩总是男孩子最热衷的游戏。顽皮的哥，搞了好些有盖的瓦盆，每个盆里安置一只蠊绩，犹如它们的“行宫”，蠊绩盆叠放在床底下，晚上一家人枕着虫儿有节律的鸣叫入眠。

　　哥他们的战队有“木榔头”“小杯子”“赵三毛”等人，时常夜晚带上手电筒、小网兜、竹筒，到大场、庙头等处农田里抓蠊绩。为了让他们斗蠊绩能获胜，我在每只盆上封号，诸如“无敌大将”“常胜将军”“威武斗士”之类，欲盆一亮相就首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蠊绩角斗开始，以丝草撩拨，呼叫“开牙、开牙”；一阵拼杀后，那只“败鬼蠊”（斗败的蠊绩），会被向上抛起，主人念念有词“一二三，掼三掼，咬得伊拉不来三！”然后放入盆中，撩拨其再战，被抛得晕头转向的“败鬼蠊”，因摸不到北而横冲直撞，偶尔确实会赢。斗蠊绩规定只用“二尾子”，有时逮到“三尾子”，不角斗觉得很可惜，就想出将“三尾子”的尾须剪掉一根，冒充“二尾子”，大怪路子的斗法是必输的；还有他们说三角头的“棺材板”蠊绩，捉了要倒霉运，所以到了手边也不捉的。

　　哥他们还会用蠊绩恶作剧。我家对门小翠英的老爸五十多岁，曾因误食野人参中毒，被起了“人参老头”的绰号，他观战时，认定对手会赢，哥他们决定报复，将外形比一般蠊绩略大的“油葫芦”悄悄地放进他家，想以此让“人参老头”睡不着觉。夜深人静，我家都能听到这“油葫芦”“嘘哩哩、嘘哩哩……”的鸣叫声。未料，第二天“人参老头”却用浓重的绍兴话，高兴地对我妈说“阿拉屋里的蠊绩哆（大）来，叫得真好听啊！”没报复到“人参老头”，哥倒因斗蠊绩与邻家孩子打架，被告上门，气得我妈将蠊绩盆摔坏好几个。没过几天，又见床底下有齐崭崭的一堵蠊绩盆墙。

　　儿时读过童话“蚂蚁与蟋蟀”，蚂蚁是勤劳的象征，蠊绩因贪玩，冬天无房无吃食悲惨地死去；我倒觉得童话故事应该这样写，蟋蟀是快乐的象征，不惜生命的短暂带给人们快乐，我们快乐的童年也有蠊绩的功劳。

　　突发奇想，如今学校有自然科学实践课程，利用蠊绩这小虫儿，让孩子们“斗蠊绩”过把瘾，既直观又生动，岂不寓教于乐？只是如今蠊绩踪迹难觅，尽管花鸟市场有售，但价格不菲，成了成人的娱乐项目。

　　但愿孩子们除读书和各类技能培训，除有各类智能玩具，也能有些蠊绩类意趣盎然的昆虫游戏。（张林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