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瓜果人生，初夏幸福来

　　初夏的阳光总是与瓜果的香味联结在一起的。“五一节”刚过，南汇的“8424”西瓜就上市了。生长在城市里的人们，在意的是西瓜带给味蕾的愉悦，想象的是瓜果遍地的诗意田园，而我，常常会一边品尝着西瓜，一边回想家乡父老喜忧参半的瓜果人生。

　　我老家浦东南汇，是远近闻名的瓜果之乡。沿海地区的土质沙而肥沃，特别适合种植瓜果。

　　我老家将西瓜作为经济作物大量种植是上世纪80年代后期。1989年，“8424”西瓜种子被引进到了南汇，当优秀的种子遇到了南汇的土壤，竟有了比其他地区更优秀的品质，口感更佳，甜度更甜。一时间，南汇“8424”声名远播，成了西瓜界的宠儿。

　　从那以后，我家乡的农民开始大面积种植“8424”西瓜，我父母也加入到种瓜大军中去。

　　立春一过，左邻右舍就忙开了，搭棚、播种、育苗。“8424”是娇气的早熟品种，必须为它们搭建塑料薄膜大棚，营造一个光照和温度适宜的温室。育苗时，先要拓一个个圆柱形的土坯，在土坯里播下种子。种子很快萌芽，先是冒出尖尖的头，接着长出叶子，怯怯的，嫩绿的。幼苗越长越大，原来的小土坯容不下了，就要把它们移到更大的空间里去。它们在开阔的田地里伸展手脚，藤蔓越长越大，越长越粗。不知从哪天起，就会突然发现，绿色的藤蔓间开了一朵小小的黄花，接着是两朵、三朵，然后是一大片，黄黄的小花柔嫩地开放在绿绿的瓜叶间，像满天的繁星，也是触手可及的幸福与希望。

　　花下去的精力和时间终于有了成果。黄色的花落了，结出了毛茸茸的小瓜。小瓜一点点长大，先是像乒乓球，然后像拳头，像铅球，渐渐地就长得像足球一样大了。

　　放学后，我和妹妹也爱去瓜棚里玩，看幼苗生长，看开花结果，看瓜熟蒂落，那是我们天然的植物学课堂。淘气的我们，常常喜欢翻开瓜蔓，看看躲在叶子里的那个小西瓜比昨天大了多少；等瓜长到一定规模，喜欢装模作样地用手指弹弹西瓜，听听从西瓜的身体里传来的清脆回响。

　　差不多三个多月后，西瓜终于快成熟了。试吃第一个西瓜，是一件隆重的事，常常令全家人既兴奋又紧张。西瓜洗了一遍又一遍，刀子和切菜板洗了一遍又一遍，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带着忐忑，带着未知的喜悦，神色庄重地等待着包裹在绿色皮囊里的谜底揭晓。

　　一刀下去，西瓜应声而裂，红色的汁水急急地流了出来，清冽而甘甜的香味溢满了整间屋子。爸妈小心翼翼地啃下第一口西瓜，脸上的皱纹立刻就舒展了，三个多月的辛劳一扫而光。

　　那些瞬间，是种瓜人家的幸福时光。但所有对农耕文明的礼赞，只是隔着岁月薄纱的一种美化，身临其境的人，感受更多的，是劳动的艰辛，以及对结果不可预知的惶恐和不安。

　　如今，老家的房子早已动迁，邻居和亲戚们都搬到了城里生活，不再种瓜果了。但每年初夏，南汇“8424”西瓜上市的时候，我都会买上一些，分送给在城市里的朋友品尝。因为爸妈有过西瓜滞销而亏本的经历，我特别怕这些品质优秀的瓜果卖不出去，让瓜农一季的收成泡了汤。

　　吃到西瓜的朋友会欣喜地问：“南汇8424？哪里来的？”

　　我都会回答：“是我老家的亲戚种的。”在我的潜意识里，那些还在瓜田里挥洒着汗水的瓜农，他们都是我的亲人。（陈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