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湘西雪峰山

2017 年8月13日，我在湘西雪峰山。下榻之地，名之为穿岩山森林公园，属于溆浦。傍晚时分，在阳台上，站得高的缘故，可将大好河山尽收眼底。来时路过瑶民居住的瑶寨，匆匆一瞥，此刻放眼望去，瑶山是如此美丽，浓墨涂过似地郁郁苍苍覆盖山坡。跌宕山谷，有一条细细如姑娘眉毛般的诗溪江，洁白的水本应文静却哗哗地咆哮流过，是山下的河水推推搡搡还是山上的植被孕育而生，抑或是整体合力的激荡而发出的呼唤？

诗溪江水流向溆水河，其上游为溆浦县的龙潭镇龙潭河，龙潭镇又是通往芷江的重要通道。其时，我如鸟定站在山间危楼，不摘星辰，唯有倾听，下面流淌的水一泻而过，再来再续的水，还会是原来的水吗？显然已经不可能，但是绝对不应该忘记。

雪峰山素有“天险”之称，是中原大地通向大西南的天然屏障。缘乎此，1945年4月至6月，日军聚集8万余众进入湘西，雪峰山麓素称湘黔咽喉的溆浦县龙潭镇，日军孤注一掷，妄想攻占盟国远东第二大机场芷江机场，湘西会战就此打响。

第二天，我们就下山去龙潭镇。湘西会战也称雪峰山战役，它的最后一仗的主战场是怀化市溆浦县的龙潭镇、温水乡和邵阳市洞口县的高沙、江口、青岩、铁山一带，它是整个战役中打得最漂亮的完胜一仗，全歼日军109联队。

我们本意欲去凭吊旧战场，结果有几个发现没想到，这个镇有10多万人口，500多平方公里，汉、瑶、苗族杂居。更有王氏宗庙、吴氏宗祠、吴氏蒙养、崇实书院等遗迹多多，一个镇上有60多个祠堂还有好几个学校。龙潭镇虽然四面环山，但是山坳下很开阔，水稻长势良好，土肥水美，加上商贾来往，真乃宝地也。当年的战场阵地在山上，我们在山脚下驻足遥望神思，同时感叹着脚下这块神奇和神秘的土地上的人民，他们彪悍血性，日本鬼子打到溆浦时，这里没有一个人逃跑，更没有一个人当汉奸。

是为记。必须记！

龙潭之战中，鹰形山和牛形山互为犄角。为夺取鹰形山，主攻的七连突入阵地，与日军展开白刃肉搏，当营长率人赶来增援，七连连长受伤，全连仅存7名官兵。牛形山亦如此，更甚。4月25日，日军109联队偷袭得逞。翌日，我军一个连发起夺回阵地的攻坚战，日军一个中队被斩尽杀绝，但该连仅剩下三人生还。

我在阳雀坡村瞻仰了74军指挥部旧址，我更感慨湘西龙潭各族人民奋起参战的勇气和壮举。时任龙潭乡乡长谌祖镜临危受命指挥周边三乡民众武装与军队并肩对日作战，小黄村400多名青壮年武装护村参战，瑶族猎人操起鸟铳，千担洞一战歼敌上百，崇实书院150名学生放下书包火线入伍。

两军战斗拉锯之间，日军强迫村民杀猪宰牛，送往鹰形山阵地。村民吴盛谋和一位老人被日军抓去送饭，天下雨，老人在山道坡路上滑倒，部分饭菜倒出，兽性大发的日本兵当即拔刀，老人被砍下的头颅沿着山道滚下陡坡。

但是，日寇的暴行没能吓住溆浦人民，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村民吴成文被迫为日军送饭菜，半道上，他突然操起扁担将押送他的日本兵砸得脑袋开花。另一位叫吴老八的村民把一个日本鬼子活活掐死。一日本兵到村民家里赶猪，被户主吴文旺一梭镖扎过去送上西天。还有吴文善、吴世水两位村民被抓为鬼子抬伤员，走到悬崖边，他们把人和担架一起丢下山去。

当地作家有两个妙喻。一，帽子是家里的屋顶。我想，雪峰山就是一顶军帽，它头戴着湘西的每一寸国土。二，雪峰山好比一只手掌。国难当头，日寇入侵，它捏紧了变成一只铁拳，砸下去，完成了抗日最后一战。（朱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