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烟上海·民生调查】执法以外，上海控烟令还要迈过哪些坎？

　　上海“史上最严控烟令”3月1日实施至今已半月有余。数据显示，新规执行后，有关部门接到的控烟投诉量骤增。然而，在一片“执法难”的质疑声背后，同样还有很多法律无法触及的现实问题日益凸显；站在吸烟者和非吸烟者各自的立场看，要彻底达成共识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迪士尼园区内，一吸烟点就设在人流密集的洗手间门口。新民晚报记者 陈梦泽摄

人流密集的吸烟点

　　室内场所全面禁烟，商务楼、商场的吸烟室全部关闭，在室外设立吸烟区成为一种人性化办法。然而，一些企业、机构设置吸烟区也只是敷衍了事，直接将可放置烟蒂的垃圾桶挪到室外，全然不顾吸烟区设置是否真的合理。威海路上的某商务楼，吸烟点就设在大门入口处。虽然“显眼”，可问题也随之而来：每天中午，一堆“烟民”堵在大门前吞云吐雾，进进出出的白领只能捂住口鼻，加快脚步。在楼内上班的王小姐认为，吸烟点设置在门口既不好看，也不合理，每天进门就要被熏一回；在楼前抽烟的刘先生也一脸无奈，“我也不想站在大门口吸烟，被人参观和嫌弃的感受并不好。”

　　上海迪士尼度假区也曾因控烟不力被市民诟病。一个月前，一名男子在迪士尼的爱丽丝梦游仙境迷宫抽烟，被一名女子劝阻，双方发生争执，引发网友热议。据了解，迪士尼并非法定禁烟场所，但园方在园内设置了室外吸烟区，要求游客只能在指定场所吸烟。然而，还是有游客边走边吸烟，且一些吸烟区的设置也并不人性化。比如，在“明日世界”的某洗手间入口处就有一个吸烟区，经常围着三三两两的烟民。想上洗手间，必须穿越“烟雾阵”。

　　不少市民坦言，设置室外吸烟区的做法是规范了烟民在公共场所的吸烟行为，但如果吸烟区的设置不够合理，实际也侵犯了非烟民的健康权。根据新规，吸烟区的设置应该远离出居民楼、写字楼，更不该设置在入口处和人流密集处，但是新规并没有细化距离要求。控烟专家指出，不应推广“过于舒适的吸烟区”，吸烟区域最多带个顶棚，同时建议撤销桌椅，增加吸烟危害的警示。

楼梯间成为控烟死角。新民晚报记者 陈梦泽摄

无法监管的居民楼

　　新规实施前后，上海的居民楼道已经贴满了新规的宣传海报。然而，仍有大批市民不知道在家门口抽烟也是“违法”。家住天山路的徐小姐说，他们一家人总是受到二手烟的困扰。“隔壁邻居家的男主人从来不在家吸烟，就躲在楼道里吸，有时一晚上打个电话要抽半包烟，烟头直接掐在花盆里，地上全是灰。”

　　徐小姐的遭遇并不是个例。记者走访本市部分居民楼，都有居民反映楼道吸烟问题。孙女士家对面的房子被房主出租给一家网络公司，平时总有员工进进出出，三五成群聚在楼道聊天、吸烟，弄得满楼道烟雾缭绕。市民吴先生告诉记者，很多邻居都到了带孙辈的年纪，为了家里的小孩不受影响，烟瘾上来时只好跑到楼道去抽。“尤其是冷天，更不可能跑到楼下去。”

　　按照《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修正案，居民楼的楼道、大厅、公共电梯都属于禁烟范围。但是，不少物业工作人员却楼道里的吸烟行为也很无奈。“没办法找到是谁抽的，又不能挨家挨户敲门询问；即便知道是谁抽的，碍于情面也不好意思劝。真要动真格，物业也没有执法权啊。”

　　物业无权执法，真正的执法人员，权利的使用也有相当大的局限。采访中，长宁区某一线执法人员就坦言，“小区、居民楼有门禁，想要进入本身就不易，更不要说为了一个烟蒂而找到对象开罚单了。” 上海市卫生计生委健康促进处处长唐琼也坦言，法律难以解决所有控烟难点，居民小区控烟主要还是靠社区共治氛围的强化，希望未来有关部门把控烟成效纳入文明小区考评的重要指标。

室外吸烟点的设置应当远离人群。新民晚报记者 陈梦泽摄

医院公园如何禁烟

　　还有市民指出，针对公园、医院等特殊公共场所，能否再跨前一步，将控烟的措施做得更加到位呢？市民罗阿姨表示，她每天都会带孙女到家门口的大宁郁金香公园散步，推着婴儿车“吸氧”，却常常要被随风飘荡的“流动烟”干扰。她认为，即在公园室内区域以外的露天场所，也应该实行部分区域禁烟，逛公园的烟民只能在吸烟点吸烟，以减少游烟的危害。

　　事实上，在修订新规之前，上海的绿化部门就曾发起过民调，征求市民对公园内实行禁烟的意见和建议。大多数市民赞同园内禁烟，认为来公园玩的，很多是老人、小孩、孕妇、病人，这些人都应该远离二手烟。也有人认为，公园内绿化多，考虑防火要求，也应该禁烟。在问卷下，记者也看到了部分网友留言提议，“在双休日游客密集时全面禁烟”“分时段分区域禁烟”“增加吸烟点”等，但目前针对公园控烟尚无明确规定。

　　备受市民争议的控烟区域，还有医院。新规指出，和妇女儿童相关的医疗机构必须全面禁烟，其他医疗机构实施室内全禁。几年来，医院要不要全面禁烟的讨论始终不断，市民程女士说，医院应该全面禁烟，不管是医生、患者还是探视人员，在医院里面吸烟是对患者的不尊重，是对健康的漠视。

　　不过，记者从本市多家医院了解到，事实上，不少医院早就撤销了室外吸烟点，要求所有人“进大门就不抽烟”，争创无烟单位。有医院管理者认为，新规刚落地半个多月，控烟氛围正在逐步养成，随着法律的完善和市民素质的提高，医院全面禁烟也只是时间问题。（新民晚报记者 左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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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分析】执法过程也是指导过程

　　《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修正案生效实施后的首个专项执法周，12345市民热线共接到控烟工单2483件，其中投诉举报类工单1461件。据悉，有关部门对其中控烟问题突出的96家场所责令整改并立案调查，拟处罚款共计19.71万元，当场教育并处罚违法吸烟个人38例、罚款共计2150元。但是，也有媒体质疑，根据相关数据，投诉办理完结量仅占总举报量的10%左右。

　　市民热线工作人员表示，完结率低主要有以下原因：控烟条例实施仅2周多，相关部门仍需时间消化磨合执法流程；投诉反馈时限最长为15个工作日，调查取证需要时间；此外，并非任何投诉都能顺利取证和处罚，还有一些投诉无法查实。

　　上海市卫生计生委健康促进处处长唐琼认为，完结率低并不代表有关部门“不作为”，单从完结率来看控烟执法力度并不科学。虽然现阶段禁烟执法面临人手不足、执法力量有限的困境，但从数据反馈来看，执法的力度并不弱。目前，各级控烟监督、管理部门、控烟志愿者正从大数据层面对违法吸烟行为发生较多的几类场所进行重点纠正，有针对性地进行宣传教育和执法。“其实，执法的过程也是指导的过程，后续会向一些控烟‘死角’、‘重灾区’推进，由面到点，逐步完善。”

　　针对一些纵容默许吸烟行为的场所，唐琼也透露，下一步会将其列入“控烟不作为黑名单”，后续相关部门将依法进行处罚。这些工作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程序去推进，希望市民看到违规吸烟的行为还是能够积极劝阻、举报，共同营造良好的控烟氛围。（新民晚报记者 左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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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击现场】上海控烟志愿者在行动

　　“老板，这些控烟海报要贴在你店里最醒目的地方，以后再有人在你这里吸烟，不但他们要受罚，连你也要一起罚。”月初，长宁区新泾镇绿一健康自我管理小组组长陈本大将一张控烟海报塞在棋牌室老板手中，嘴里正叼着烟的老板当场就有点怔住了。

　　陈本大参与“无烟上海”的控烟志愿者活动已经好几次了。除了为社区张贴海报，他还走入商场等公共场所宣传控烟新规。在上海，像他这样的控烟志愿者还有几千人。3月1日前夕，他们走访了上海上万个餐馆、网吧、酒店、办公大楼，张贴了约320万份控烟公益海报。

　　2016年11月，市十四届人大常委会三十三次会议表决通过关于修改《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的决定，从过去的餐厅、宾馆、娱乐等场所允许设吸烟区，转变为“室内场所全面禁烟”，新规于2017年3月1日起正式实施。

　　在此之前，陈本大参与控烟志愿者工作主要是检查餐馆、娱乐等场所是否设有吸烟区，吸烟区内是否具有良好的排风条件，在场所醒目位置是否贴有“吸烟有害健康”的标识等。去年年底起，他的“宣传控烟”工作转变为走访自己小组负责区域内的室内吸烟高发场所，包括网吧、餐馆、理发店等，劝诫别人不要在室内吸烟，提醒管理人员要及时劝阻吸烟的客人，并向这些场所、店铺分发禁烟标识，将其贴在显目位置。

　　每次出去检查控烟情况，陈本大会提前和其他组员商定好时间，制定好检查路线，然后约定好地点，大家一同出发。令陈本大印象最深的是，随着新规宣传力度的增大，现在工作越来越好做了。“去年有一次进机关宣传室内禁烟，还被人赶出来，认为我们多管闲事；现在连控烟‘重灾区’网吧、棋牌室，都越来越认可我们的工作了。”

　　结合自己的控烟志愿者经历，陈本大认为，最重要的是加强宣传。有的餐厅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制止客人吸烟是一种违法行为，要通过多种宣传方式，让餐厅经营者意识到这是违法的，会受到处罚。此外，单纯依靠执法部门效果有限，要充分发挥社会组织和志愿者的力量。

　　上海音乐学院指挥系三年级学生周可人，是一名特殊的控烟志愿者。他全程参与了无烟上海主题曲《祈愿》的演唱录制。周可人告诉记者，学校里社会志愿活动并不多，得知有机会演唱无烟上海的主题曲，他欣然接受了邀请，不计任何报酬。3月1日上午，他和上海控烟形象大使、著名歌剧表演艺术家迟立明共同登台表演了《祈愿》，通过自己的特长为无烟上海的建设出力。（新民晚报记者 左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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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各国和地区控烟有狠招

　　有“史上最严”控烟条例之称的《上海市控制吸烟条例》3月1日开始执行。其实，各国和地区严控公共场合吸烟都有狠招，值得借鉴。

【日本】

　　日本通过《健康增进法》等其他法律间接控制。该法要求公共场所提供优良健康环境，并授权公共场所拥有者和管理者制定禁烟措施。2002年，东京都千代田区率先禁止在公共道路上吸烟，并在一些路上设置禁烟标志，违反者当场罚款2千至2万日元不等。此后，东京都各区和其他城市都开始实施道路禁烟，罚款金额各不相同。例如府中市规定，对于不接受指导和劝导的吸烟者，可以处5万日元以下罚款。

【澳大利亚】

　　从上世纪90年代起，澳大利亚联邦及各州政府都逐步加大控烟力度。以新南威尔士州为例，2000年时，该州的无烟环境法令还没有对酒吧、夜总会和各类俱乐部禁烟，此后相关法令逐渐收紧，从规定这类场所的一半面积为无烟区发展到全面禁烟。

　　2007年，该州规定所有封闭区域全面禁烟，各类运动场所、车站、游泳池、室外儿童活动场所周围10米范围内为禁烟区，违反这些规定者可被处以 110澳元罚款。自2009年起，规定有年龄16岁以下的少儿在车内时，吸烟是违法行为，可对吸烟者当场处以250澳元罚款，该处罚由新南威尔士州警方强制执行。从2013年起，在室外距离建筑物4米范围内吸烟属于违法。

　　此外，从2006年起，西澳大利亚州所有封闭的公共场所不得吸烟，违者最高可被罚款2000澳元。同年，塔斯马尼亚州室内吸烟禁令生效。这两个州还分别规定有17岁或18岁以下的青少年乘车时，车内不得吸烟。

【中国香港】

　　中国香港从1982年颁布《吸烟条例》开始，30多年来香港控烟法例多次修改，禁烟场所范围不断增加。先是电梯、陆路交通工具下层禁止吸烟，再是电影院、音乐厅、所有交通工具，再是超市、银行、商场，2009年7月1日起，所有室内公共场所和工作场所全面禁烟。也就是说，类似上海的控烟令，香港已实施近8年。

2010年，电影《志明与春娇》就因为过多抽烟镜头和粗口被列为“三级片”（剧照）

　　香港禁烟地点有明确标志，遍布全港。政府提供免费戒烟服务，专门开发戒烟App方便移动戒烟，每年都会在小学排演100场控烟互动剧。2010年，电影《志明与春娇》就因为过多抽烟镜头和粗口被列为“三级片”。（左妍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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