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者｜汰浴 糖缸 杂记

来源／视觉中国

　　汰浴这件事，在过去元旦并不算节日。

　　真正的节日是春节。所以当春节前半月家家户户开始忙剝起来 。那怕穷苦之家多少也要准备一些年货。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事情，汰浴。

　　从前，上海人用的是煤球炉 。夏天燒一吊壶热水足够汰浴。九月过后，气温下降汰浴就成为大难题了。所以一般家庭从九月到十二月是勿汰浴。除经济条件好另当别论。春节前夕大人何论如何要带孩子上一趟混堂汰浴的。

　　父亲带我到云南路混堂汰浴。浴客很多。我们脱去衣服后服务员会收拾挂起。进入浴池空气中充滿水蒸汽，使人有透不过气感觉。人浸泡在热水中感到无比舒适。血管也冗张。随着时间，身上三个月老汚用手一搓就像細细长条脱落下来。浴室里有专门擦背的，那当然要付线。我们是不会请的。父亲用毛巾抱住手掌充当刷子给我擦身。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一直擦得全身发红，再进池内，把老汚洗去。再用莲蓬头沖洗。揩干。一年最偉大任务完成了。走出混堂大门时，一陣刺骨寒风不由使人哆嗦，这是真正的冬天。

　　老城厢有家西城浴室。一到年关，在上午十时许门口许多浴客就排起队来等开门。他们都在抢汰头湯水。在开门时浴池的水最为清爽。到了后来水中漂浮着浴客身上洗下的老污，就像燒肉沸起时浮沫。使人看了腻心。

　　自己跳入这水中，岂肯让自己洁淨之身投入到这汚泥浊水之中?从此之后再也不到浴池之中混枪势。汰浴也就莲蓬头冲洗也能洁身。做人道理也与汰浴一样。

　　六十年代后期，分配工作后就到上讯厂上班。以后再也没到混堂汰浴。因为厂为职工建造了浴室。厂内职工凭票汰浴大大方便职工。厂内浴室也不错，也有热水池和蓬头 。当进入热水池后干部和群众，造反派和保皇派都一样。就像原始社会类人猿相聚，是真正旡产阶级，毫无隐私，毫无顾虑，在这温暖气氛中相互谈笑。在讲政治年代这里是最轻松愉快的地方。

　　随着时代发展，居住条件比过大为提高。家家都有浴间，汰浴成为平常事。再也没过去烦脑，当然也没过去愉快。

　　糖缸

　　我家厨房间有两只糖缸是我在七十年代结婚时朋友赠送的礼品。也可算是古董级的物品了。一只盛放盐，一只盛放糖。夫妻之间关系就像盐和糖那样重要。也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所以放在厨房间天天看到，要我们珍惜这种感情。

　　结婚是一个人的人生最重大事情。亲朋好友为此祝贺总要送些礼品。这些礼品在现在的人看来太小儿科。派头大一点送十块钱。这要占送礼者百分之廿的月工资 。对送礼者来讲已经是大出血了。稍微次等送一对糖缸，送一对热水瓶，或者一对痰盂。反正都是日常生活用品。我的同学结婚时，十几个同学拼凑起买了一台美多牌无线电已经是高档礼品了。现在朋友结婚行情多少？总要千把元罢。这些钱在过去可以送二千个朋友结婚礼。

　　人家送礼你总不见得白拿，请人家吃一顿是必须的。首先办酒水前自己要节食，要提前三个月把米，肉，魚，油，糖省下来。自己办两桌酒水已把主人家家当用光了，这是必不可少的。还要发喜糖，淮海路上哈尔滨或老大昌有四元八和八元多两种。

　　当时是没有喜糖袋的，但是人办法还是有的。单位里借只订书机每四粒一钉。送人也蛮方便。现在人看到过去这样办婚事真是哭也哭呃了。

　　现在不一样了。婚礼当天上午十几部婚车装饰。美得不得了。新人乘的更是宝马宝牛豪车，浩浩荡荡 。到世纪公园拍照攝像 ，新人摆出各种姿势，或站或卧或亲嘴，好看得要命。随后浩浩荡荡开到饭店去吃。吃什么我也不写了，写出来自己口水也流下来了。

　　想想现在做人真开心。虽然我们那个时代没有这种开心，至少老了还是挤进开心的列车。有时莫明其妙怪想自己也能这样重新结婚，当然我们都有法制摡念。这是犯重婚罪。要关牢房的。从糖缸扯到那里去了。

　　作者：陈德樑

　　本次活动是由上海市文明办、上海市教委、上海市新闻出版局、新民晚报社联合推出，“阅读者”征文优秀作品将收录进《阅读者》丛书，在2018年上海书展上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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