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跑马溜溜的山上”看“一朵溜溜的云”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跑马山因这首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康定情歌》而闻名天下，到了康定岂有不登跑马山之理？旅行指南上说登上跑马山大约需要两小时左右，为节省时间，我本来计划乘缆车上去的。但听售票厅的服务员说爬上去只要40分钟，我立即改变主意，决定徒步上山。

相传清朝时，康巴地区的明正土司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都在此地的山腰祭祀山神，并且举行赛马会，跑马山的名字由此而来。然而，真正使跑马山名闻遐迩的却要归功于那首《康定情歌》。抗战期间，国立音乐院的学生吴文季在康定当音乐文化教员，某日，一个马夫哼唱的康巴民歌“溜溜调”深深吸引住了他，他当即将旋律记录下来，整理加工。为了更鲜明地表达康巴人对情爱幸福自由大胆的追求，他特意添加了一段歌词：“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哟；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哟……”并将这首民歌取名为《跑马溜溜的山上》。1946年，回到南京的吴文季将它交给自己的老师、国立音乐院作曲系主任江定仙，请求他编配钢琴伴奏谱。但江定仙身边没有钢琴，就用风琴配出了伴奏，并改名为《康定情歌》。随即，他将这首歌推荐给了女高音歌唱家喻宜萱。1947年4月19日，喻宜萱在南京国际俱乐部举行独唱音乐会，但场内突然停电，工作人员拿出蜡烛插进高脚烛台里，喻宜萱便在摇曳的烛光中唱起了《康定情歌》，优美悠扬的歌声顿时迷住了所有的听众。从此，她将这首歌从南京唱到大西北，唱红全国各地，甚至唱到了巴黎、伦敦……

脑海中回味着《康定情歌》的前世今生，果然很快就爬到了跑马山顶。恍然之间，我走进了一个与山下不同的世界。大片大片高大修长的树林，由于深秋之笔的涂抹而成了明丽的金黄，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阳光透过密集的枝叶，因四周群山的遮挡，又变幻出明暗起伏、迷离闪烁的光影美图，与我在新都桥感受到的旷野上金灿灿的杨树群接受秋阳热烈的洗礼大异其趣。如果说新都桥的秋是醇厚豪放的白酒，那么跑马山的秋色就是清澈幽深、韵味悠长的香槟。山上游人稀少，红墙飞檐、古朴庄重的吉祥禅院几乎没有人来参拜，这隔绝尘嚣的深秋的静谧，正是我所喜欢和享受的。

穿过树林，来到一个硕大的广场，“跑马山”三个红色大字骤入眼帘，但我感兴趣的是后面一块块以情感为主题的石碑，上面镌刻着中外名家关于情爱的箴言，如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罗曼·罗兰的“没有一场深刻的恋爱，人生等于虚度一样”等等。当然，最有创意的，还是居中那块书卷般展开的石墙上刻印的“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五线谱旋律，上方则是类似敦煌飞天舞伎的曼妙形象，与我入住酒店旁的情歌大道黄铜墙上镌刻的《康定情歌》的五线谱主题，构成了这个川西边城最富文化意涵、又温情脉脉的标志性符号。

回到休息区坐定，身上已渗出汗珠，然而，犹如大提琴般吟啸的山风吹来，四周金色的树林像喝醉了酒一样微微摇晃，轻轻起舞，让我感到由衷的喜悦、舒爽和宁静。从旅行水壶中倒出一杯热茶慢慢喝着，剥几粒山间捡拾的松果中的松籽送入嘴中，一缕大自然特有的清香弥漫开来。想到元好问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大概是中国人对情感最深刻的美学体验。《康定情歌》产生于那片多彩奔放的土地所孕育的自由灵魂，而自由的灵魂恣意飞翔，产生的不仅是美好的情感、迷人的艺术，更产生有价值的、深邃的思想。古今中外，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