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邻居的聚会

　　小编的话 老邻居们要聚会了，但大家心里总有那么些鸡毛蒜皮的疙瘩，怎么办？相聚时，才发现，时间是一个奇特的魔术师，只有情意融融，在老邻居们的心头，久久地炽烈着……

　　老邻居

　　李解

　　小区的老邻居周末要聚的消息，在微信朋友圈已呈热火朝天之势。毕竟，这十多年前拆除的小区，邻居们都已迁居星散于各处，对当年的怀恋，随岁月的积累，相聚，是一种抹不去的梦。明觉遇见发小G君，G君便首先发问：“那个老邻居聚会，你去吗？”语气中似乎颇有含义。明觉直率地回答：“还没确定，有一点犹豫，你呢？”“我，也在犹豫之中……”G君也并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你还是担心与她和她家人碰上吧？”明觉对G君知根知底。“是有些，可是你又犹豫什么呢，你事业有成，老邻居相聚，就是你展现的机会……”G君还未说完，就被明觉打断了：“你够俗呀，除了显摆，你就找不着相聚的理由了吗？”G君咧嘴笑了：“那你犹豫什么，怕老邻居都要找你办事？”

　　明觉瞥了G君一眼，陷入了短暂沉思。是的，我犹豫什么呢？除了G君所说的找自己办事这一茬外，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眼前，G君坚挺的鼻梁晃动了一下，令明觉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也是明觉的发小，H君。可是自从明觉一家很早从小区搬离之后，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他未与H君见过。还是初中朦胧年代，他与H君玩得最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无甚隐秘的一对伙伴。少年的心思也是双方坦诚相见的。英俊少年H君爱上了明觉楼上的一位同龄女孩云儿。明觉当仁不让，充当了一回中间人。他与云儿迅速走近了，并在小区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早恋风波。女孩的父母自然坚决反对，采取各类措施严加阻止。

　　这天，明觉的父亲拿着一截香烟屁股，找到了楼上云儿的父母。燃着的烟蒂显然是白天从二楼云儿家的窗口扔进明觉家窗口的，紧挨着窗口的，是供明觉睡觉的一张帆布折叠床。幸亏这天床被折叠了起来，不然，烟蒂很可能引发一场火灾。云儿的父母责问云儿，白天就她在家。她坦白是带了男生在家里坐坐的，他抽了烟。明觉心里自然恼怒了，这H君也太不够意思，他给他们牵了线，已经在承受无形的从未有过的心理压力了，你玩得带劲，还把烟蒂往我家里扔，这算怎么回事呢！从此，他与H君也逐渐疏远了，对于他和云儿的事，也不再关心，后来听说，他们的恋爱夭折了。

　　这也许是明觉心中的一个纠结，因为H君也正是这一次老邻居聚会的热情组织者之一，他当年年轻俊秀的面容，在明觉脑海里一闪，他心里似乎沉郁了起来。其实，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时光如洗，明觉对H君的当年所为也多少有些理解和原谅。可是，现在似乎要直面H君了，那种阴郁又浮现了上来……

　　周末的一个秋风送爽的正午，明觉与G君终于匆匆一约，赶去早就人声鼎沸的老邻居们的聚会现场。他们是迟到者，心里怀揣着兴奋，也有忐忑。进了门，他们就被欢笑声所淹没了。一百多位老邻居正被多年之后的相聚氛围所笼罩，寒暄问候，大声说笑，场面煞是热闹。迟到者明觉与G君进了门，也未被冷落，他们的家人和邻桌的几位老邻居首先笑脸相迎。紧接着，按年龄，居旁而坐的老邻居、老同学，也给了他们热烈的欢迎。

　　有一位大妈模样的人站在了明觉面前，拽着明觉的手，脸上带着微笑：“你还认得我吗？”明觉瞪大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齐耳短发，带着些许白发，眼睛闪亮，眼角却显现着浅浅的皱纹，身子壮实，也明显有一点发福，手掌温暖有劲，而手掌心也略带点粗糙……他似乎面熟，又一时回想困难，还是旁边的另一位同学提醒：她是住你隔壁的，也是小学同学张美丽呀。记忆复苏，明觉恍然大悟，连忙致歉问好，心里感叹岁月催人。

　　他也去看望了坐在母亲身旁的几位老人。他们都是自己的长辈了，母亲一一介绍，他躬身一一问候。他们壮年时的形象依稀还在自己的脑海。他们也久久地注视着他，叫着他的乳名，赞扬着，感慨着，目光里流露的是慈祥和欣慰。明觉想起当年邻里之间的生活点滴，想起这些长辈曾给予过自己的或多或少的关怀和爱护，心里头有一股暖流在奔涌。他的眼睛似乎濡湿了，幸亏戴了一副浅色的变色镜，也多少掩饰了他的盈泪的双眼。

　　他也瞥见了H君了。他正在忙碌着，为每桌在安排上菜。他也看见明觉了，与明觉的目光有短暂的对视，明觉感觉那目光是深情和坦荡的。明觉也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感觉还不到位，又向他扬了扬手。

　　随后，那个叫云儿的女孩，他也看见了。她安静地坐在明觉一桌的一角，秀气的脸庞白皙、恬静。她似乎还是年轻时的俏模样，向明觉投来的目光也是澄净清纯的。看得出，她对明觉是信赖的。明觉和她主动聊起H君时，她毫不避讳，说:“我们两人之前也碰到过，都认定我们是有情无缘。你知道吗？当年被别人搅局了，那人你也认识，Y君，他也狂热地追我，我也不太懂事。”明觉对这一切确实不知情，还以为她与H君当年分手，是由于父母的横加干涉。“你们家的烟蒂，也是Y君扔的，他吵着到我家来玩，还抽烟……”云儿说。明觉一愣。这是他久未触及的一个心结。“你是说，当年的烟蒂不是H君扔的？”“是的，是Y君。我那时也傻。”云儿说着，嗓音有点喑哑。明觉禁不住又瞥了远处H君的背影一眼，也想到了那个调皮的Y君，他若有所思。他发觉其实自己对H君已无一丝埋怨，而今天又闻听是Y君所为，他在心里头也无法聚积起对他的责怪。当年可都是懵懂少年呀！时间，早已让自己对这一切释怀。

　　聚会后的G君也是兴奋之至，脸酡红，那是红酒的力道，眉眼舒展，那是情感的滋润。

　　当年他坚决回绝的，并一度心灰意冷的那位女孩及其家人，也向他主动问好，干杯、合影，仿佛过去的不快并不存在。明觉说，大半天，都沉浸在老邻居的欢聚之中，感受到没有血缘的那一种特殊的亲情。是的，时间是一个奇特的魔术师。当时的顾虑早已烟消云散，连所谓可能的托他办事之类的情状都没有发生。只有情意融融，在老邻居们的心头，久久地炽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