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的话 无论成败,人们都一样带着梦想和冲动,带着对未来生活全部的爱涌入异邦。当光阴似水年华飞逝,心中纵有千种滋味,又该对谁提起呢?时间把一切化作清梦,在夜阑人静的无言中随风飘荡。
龙虾沙拉
(美)陈九
二十多年前的纽约是个云蒸霞蔚的年代。那时候,很多来自中国大陆的艺术家作家刚到纽约不久,立足未稳。他们在充分享受纽约的自由空气的同时,也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撩开骄傲的面纱,露出自然朴实的一面。
我认识姜小姐是因为一部电视剧的缘故。她正筹划一部反映纽约大陆留学生生活的电视剧,约我和几个人一同撰写剧本。那天我和原西影厂的摄影师刘先生、原中央歌舞剧院的张先生一起,在姜小姐曼哈顿的公寓里商讨剧本。我看到墙上一幅油画肖像,分明是姜小姐本人,便脱口而出,这很像陈逸飞的风格嘛。她一扭头惊讶地说,行啊你,就是他的,是他给我画的。当时陈逸飞的名字已家喻户晓。西方石油公司总裁哈默博士四处为他办画展,报上不时有他的消息和照片。跟大多数纽约的中国艺术家相比,陈逸飞的命运是个神话,谁跟他沾边一半就算进入主流社会了。真的吗,你认识陈逸飞?我喜出望外。姜小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微笑着问我们,想认识他吗?我可以把他请到咱这儿来。大家愕然,兴奋不已,真的?那可太来劲了。
几天后的周六,一大早就被姜小姐的电话吵醒。九兄,晚上到我家聚会,逸飞也来,你赶紧通知老刘老张他们,别空手来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没想到这么快,十分意外,连声说是。当天傍晚,我们提着各自的酒瓶迫不及待敲开姜小姐的门。餐桌上摆着一大盘龙虾沙拉,龙虾是生的,要蘸芥末酱吃。还有其他大盘小盘,外加一锅俄式奶油浓汤。
大家立马喝酒,说啊笑啊,胡说八道啊,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时老刘叫起来,那盘沙拉呢?我们要吃龙虾沙拉!姜小姐渐渐安静下来,对我们说,吃吧,敞开吃吧,估计逸飞来不了了。她这么一说我们倒不好意思,不想扫她兴,虽然希望陈逸飞出现,可嘴上故意不提此事。这时电话响起,正是陈逸飞。从姜小姐语气上听,他好像被什么事情绊住走不开,今天过不来了。姜小姐说着把电话交到我手上,逸飞说给你们道个歉,明晚他请客,你们一定得去。大家本来有些失望,听姜小姐如此说又过意不去。我们分别在电话里和陈逸飞寒暄,彼此惺惺相惜。我对他说,明晚有课就不去了,下次再聚吧。因为酒劲儿往上拱,我们嗓门都很大,恍若故人。陈逸飞也觉出来了,语气非常轻松愉快,不时畅怀大笑。老刘是专业摄影师,非要给陈逸飞拍一组肖像,和他约时间。
晚饭陈逸飞没来,龙虾沙拉被全部干掉了。老张带的日本酒跟日本军国主义一样反动,它的后劲儿让每个人都吐得青面獠牙,当然姜小姐除外。不过我们坚持跑到洗手间,不想被姜小姐吊起来打。剧本的雏形终于浮现,是讲两个刚到纽约的中国姑娘如何面对生活考验。一个在奋斗中重建尊严,一个在红尘中沦落挣扎。无论成败,她们都一样带着梦想和冲动,带着对未来生活全部的爱涌入异邦。当光阴似水年华飞逝,心中纵有千种滋味,又该对谁提起呢?时间把一切化作清梦,在夜阑人静的无言中随风飘荡。
大家没真醉。回家路上我们在月光下放声歌唱,直到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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