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丨与田学森相聚饺子铺

　　小编的话 那时他内心就有一种冲动，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过得那么的了如指掌，生命中要有更多的远方和使命。

　　（2015年夏季，田学森正在深山老林写生，画作660×220cm）

　　与田学森相聚饺子铺

　　刘沙/文

　　我与画家田学森不常见面却神交多年。学森是山东人，爱吃水饺。所以我们一年半载难得的相聚，便多半是约在一个名叫“翠花”的饺子铺里。我们各要一碗饺子汤，他点半斤角瓜鸡蛋馅的，我则喜欢三鲜……这口味我们多年都不曾改变。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聚饺子铺，好像是七年前的一个秋夜，后来知道那是他去华山的前夜。于是想起北方人的一则风俗，叫做“上车饺子下车面”。为远行的人饯行是要吃饺子的，而为归来者接风则是以面条相待。他临行前邀我饺子铺相聚，看来这山东汉子即使在上海多年，竟也难改老家的规矩。

　　那夜半斤饺子下肚，他告诉我明天又要远行了，我问去哪里？他说华山。我又问去多久？他回答几年，也可能一辈子。当时我吃惊地瞪着他，问他为啥去这么久。他说：“我想把油画画出中国画的意境，而不是一个相对简单客观的再现。中国的山水画是山水的文化，寄托着画者的情怀，人和自然宇宙的关联。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我的整个生命就必须融于青山、寄情自然……”

　　（一幅华山大画的局部，晨曦初照）

　　迄今学森旅居华山已有七年之久，他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春花秋月，酷暑寒冬。有人说他把出世和入世拿捏得游刃有余。其实不然，他并没有出世，他依旧是个平常人，只是他愿意将生命托付于大自然并最终成为了大自然的生灵乐者，于是他和山、树、虫、草为伴，即使一条蛇一头狼，都会让他心中荡起层层波澜和道道涟漪并且与生灵为友，而这波澜和涟漪却足以让他爆发出无穷无尽的艺术张力和想象空间。于是七年来，一幅幅田学森的“华山”应运而生，它是画更是如贝多芬之《命运》，浑厚的笔触间和浓郁的色块里，回荡着的是生命的旋律……这动人的旋律源自于那颗跳动了四十多年的炙热不羁的赤子之心。

　　学森本来是可以如父亲所愿，找一份安定的工作，然后娶个妻生个娃。但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他辞去了美术老师的公职，成了一个自由人。多年后他告诉我，那时内心就是有一种冲动，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过得那么的了如指掌，生命中要有更多的远方和使命。

　　（2014年冬季，华山西峰写生画）

　　于是，他开始“孤独”，他用一年的时间独自驾车纵横中国，走过中国很多的边境线。一幅幅油画写生，与他一起历经着生死……他尽情地放飞着自己的梦想，沿途陪伴他的拉赫玛尼诺夫的回想曲，竟让他一次次幻想着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那白雪皑皑的大小兴安岭，拱手在斑斓绚丽的帕米尔高原。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和珠峰雪山营地，他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说那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死早已融于了山水融于了大自然。

　　天下孤旅，行走悬崖，留下的身影和脚印是那么的优美和坚强。但直到遇见华山那一刻，他终于心定并有了安身立命的企图。去过天堂到过地狱，最终亘古华山给了他朝夕相处安置天命的归宿。

　　他说，在少年时，总想着将来有件大事要做。于是每日锻炼，磨炼心志。一直到三十多岁，后来知道，这件大事，竟然是一生注定会和一座山永远地朝夕相对……

　　终于搞懂，每次学森华山归来，除了去他画室看画，相聚依旧在“翠花”。他不是信奉“上车饺子下车面”吗？怎么下车了却又从不曾约我吃面？只因为他从来就不曾归来过，他永远在前行。

　　“武帝祠前云欲散，仙人掌上雨初晴。”想起崔颢的《行经华阴》中的两句诗，送给田学森并谢谢他的“翠花”水饺。

　　（华山仙峪河谷，油画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