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远方

　　诗与远方

　　漆晓风

　　沿着圣荷西南部开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只看见广袤的田野和绵延的山脉了。过了摩根山，高科技的繁荣无处可寻。摩根山是离硅谷最近的农业区。翠轩姐和王哥的大王农场就在附近。

　　跟着朋友第一次去大王农场是为了买鹅。秋天，感恩节前夕。鹅只有秋冬才出售。王哥家的鸭子，鹅都是散养的。除了鹅，我们也零星地买了他家的羊腿、鹅蛋等等。去农场的路从高速下来就有些荒野了，但并不难找。第一次见翠轩姐的时候，他们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模样就是风吹日晒的农民，衣着朴素。秋天的风大，每次见他们都是各自头戴一顶绒线帽。

　　美国的农夫通常自己盖房子，翠轩夫妇也一样。房子比起城市的居民就显得小了，三个起居室的农场式平房，客厅和厨房紧凑而急促。他们好客，见我们去显得非常兴奋。翠轩姐点燃了炉子给我们煮开水泡茶，王哥不时站在门口和我们聊几句。中午的时候，我们拿出每人自己从家里带的一份菜，翠轩姐再添加一些农场的特色菜，简单而美味的农场聚餐会就搞定了。他家自己酿造的葡萄酒和李子酒甘甜而味美。红烧鹅肉也不错。在别人看来，似乎加州的农夫就是生活在世外桃源里了。

　　在吃饭和喝茶聊天的时候，听翠轩姐讲农场的故事。对于常年生活在都市的人来说，农夫生活是闲云野鹤和悠闲的。采菊东篱下，在乡野可以逃避大城市的喧嚣和种种的生活压力。现在的人，一不高兴就撇下工作，到乡下种地，过自给自足的日子。所谓的诗与远方的美好画面频频出现在我们眼前。然而，诗与远方的背后故事一般人不会探究。

　　四十年前，翠轩与王哥从台大毕业来美国。王哥任职于银行，翠轩在学校教书。照片上的他们曾经也文艺。岁月无忧一如既往的美好。翠轩从小的梦想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农场，为了这个梦想，王哥毅然辞去了银行的工作，在摩根山附近买下了十亩地，当起了农夫。王哥毕业于台大农机系，是翠轩姐最好的农业顾问。最初这个地方，除了肥沃的荒地，啥也没有。他们请人盖起了房子。知道为什么房子小吗？房子的造价和面积有关。资金有限，无法随心所欲。美国人工贵，一切都是亲力亲为。不久，菜地开垦好了。羊圈、家禽圈也造好了。我们去的时候，看见他们的黑山羊在吃草，孔雀闲庭漫步到家门口。门前的那棵核桃树结满了果子。多年前，王哥一直给大华99超市提供上海青菜和各种蔬果，年纪大了，弄不动了，只好放弃大规模地种菜。他懂畜牧，于是养起了家禽。农场的池塘里也养了一些鲫鱼，午饭的时候，我们还尝到了鲫鱼汤。伉俪情深，幸福美满的农夫生活，前提是辛劳耕作。无论哪个季节，每天早上的三点就必须起床了。忙碌是农作唯一能概括的词。没有休息日，从清晨到傍晚。吃过晚饭七八点，他们就早早休息了。有时候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家禽圈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冒黑出去一看，不速之客来访，摩根山附近的黄鼠狼偷袭羊群。刚开始的时候，翠轩姐还去追，黄鼠狼的智商很高，眼见着要追上了，对着你的身上，狠狠地放一个屁，把你熏蒙了，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地溜了。一来二去，家禽的数量急剧减少，最后，王哥不停地修建牢固家禽圈，并且也控制好数量。他家所有的家禽都是王哥自己孵化的。每日每夜的工作，野外的热晒风吹，让他们看起来比一般的人要苍老一些，但神情却淡定而愉悦。

　　不看电视，一有时间要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的劳作。翠轩姐喜欢写作，她出版了不少关于农场的故事。除此之外，几乎没有额外的休闲生活。农场离不开人，即便是难得一次两人去离家不远的蒙特利湾水族馆，中饭后还是匆匆回家，他们不放心农场里的那些小东西；又觉得在外面，插着口袋闲逛太奢侈了。农民是节俭的，因为他们深知所有的收获来自不停的艰苦付出。 我想我们普通人是无法坚持农夫生活的。当农民的收入远远少于城市的白领，远方的诗是备给能忍受寂寞和艰苦的人的。听到很多人说年纪大了去开农场，我想这仅仅是一个梦吧。又有不少年轻人放弃了正在做的工作或者忍受不了都市生活的压力，到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我想说的是农村的艰苦远远大于城市的压力。还是好好珍惜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