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烈：海浪美如花

　　海浪美如花

　　叶永烈

　　沙漠，草原，高山，从新疆克拉玛依朝着西部最大的陆路口岸霍尔果斯进发，高速公路两侧总是交替着黄、绿、褐三色。蓦地，一块硕大无朋的蓝宝石闯入眼帘，一扫刚才的视觉疲劳。那是北天山怀抱中的一个风光旖旎的卵圆形高山湖泊——赛里木湖。我急急下车奔向湖边，湖面光洁似镜，倒映着舒卷的白云和皑皑积雪的山峰，近处水清见底，放眼远眺，依次为蔚蓝、蓝中带绿、深蓝。整个赛里木湖像凝固了似的，静静地躺在我的跟前。我细细凝视纤尘不染的湖水，仿佛美中不足，欠缺了点什么？哦，浪，浪，这里美中无浪，成了一幅静态的风景画。

　　我记起在南非好望角，海水也是那样的湛蓝，远处的大洋则是蓝中带黑。那里天低浪急，波涛汹涌，来自印度洋的温暖的莫桑比克厄加勒斯洋流，来自大西洋南极洲水域的寒冷的本格拉洋流，在此汇合，互相挤兑、撞击，再加上那里处于强劲的西风带上，常年有110天都是大风天气，风起浪涌，风大浪高，白浪滔天。风声、涛声，声声入耳；巨浪、排浪，历历在目；碧海、白浪，色彩分明；风中夹杂着浪花的细沫，令人陶醉。我无法辨别，这细沫来自印度洋，还是大西洋，但这细沫是动荡的大海的见证。

　　在美国，最富有动感的一段海岸线，叫做“17英里”。那是从旧金山沿太平洋东岸南下洛杉矶的时候，在长达17英里长的海岸，一边是山，一边是海。浩淼的太平洋一望无涯，一片瓦蓝。高高的浪头朝海岸扑来，哗的一下，在岸边的礁石上撞碎，顿时化为纷纷白雪。每到海浪最为壮观处，公路之侧往往设有一片停车场，供游人“驻”车赏景。这些观景台，每每由高高的悬崖、成群的礁石、湍急的浪涛三大“要素”所组成。“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看着千变万化的浪涛，令人心旷神怡。

　　形形色色的海浪美如花。激流巨浪，怒涛骇浪，固然无比慑人心魄，而浅浅的徐徐的长长的弯弯的浪花飘带也赏心悦目。这样的细浪更为多见。大凡有沙滩之处，缓缓地伸进大海，那海浪不疾不急，以一条与海岸平行的白色浪带慢慢朝沙滩推进，构成一道难得的风景线。海之蓝，浪之白，沙之黄，伴以海浪扭动的曲线，加上沙滩上五颜六色的遮阳伞，别有风光。沙滩越平，浅浅地浸入大海，形成的浪花带越多，一条又一条，最多的达七八条。不论是在三亚、海口、青岛、大连，还是在夏威夷、洛杉矶、迈阿密、戛纳，这样的沙滩比比皆是。尤其是有的沙滩呈弯月形，白浪以圆弧线一层层向前推进，粼粼细浪如少女长长的秀发随风飘逸，似万千嫩柳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急风狂浪如同男性阳刚之美，而轻风细浪则展示女性温柔之美。

　　最美的海浪，是在海水像水晶般透明的浅海。塞班岛的水晶海浪，吸引无数游客的眼球。那充满细泡的浪花在海面上层层叠叠，散而聚，聚而散，如飘飘洒洒的梨花，似随波逐流的浮萍。然而在江河口，江河水裹挟万千泥沙令海水变色，既黄又浊，浊浪排空，浪花也泛黄，像散线的古老书页，似秋风扫落的枯叶。近清者洁，近浊者污。所幸浊流污浪只在近海，远洋依然是蓝色的世界。

　　最美的海浪，是在旭日东升或夕阳西沉之际。那时候，海面像无际无涯的火红的绸缎，金色的阳光在浪尖上跃动，层浪逶迤成了片片闪光的鱼鳞，浪花飞溅如同金花、银花、红花、白花，像焰火在海面灿灿四射，似春风吹开千花万花。只是那无比的辉煌只在日出日落时短暂呈现，转瞬即逝。这时，我的耳际仿佛响起邓丽君《何日君再来》的歌声：“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海浪是富有节奏感的舞者。后浪总是那么有规律地推着前浪，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曼妙起舞，日夜不息，前赴后继。海浪永不倦怠，永远手舞足蹈。

　　海浪是富有节奏感的歌者。哗，哗，哗，哗，一声又一声，一阵又一阵，海浪发出的每一个音符，永远不紧不慢。观海听涛，我仿佛听见壮阔大海的心跳声。

　　其实，赛里木湖也有浪。我在赛里木湖乘坐快艇，当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浪遏飞舟，快艇的头部被激浪抬了起来，而船尾则在深蓝色的湖面上划出一道白花花的浪迹。

　　波涛美，浪花美，美在动，美在永无止息的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