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立：忙碌生活中的逗点

小编的话 人生像天平，得尽量保持平衡，工作不见得顺遂，就要依赖逗点，来取得平衡。

　　忙碌生活中的逗点

　　张国立

　　大宝的公司不大，二十多张桌子，两间董事长与总经理的办公室，外加两间大约容十个人的会议室。我偶尔逛去喝不要钱的咖啡，大宝一向来者是客，虽然闻“张”色变，表面上仍笑脸迎人。

　　几次之后我留意到他的李姓同事，每天上午、下午各拖一次地。终于好奇杀死猫，我问大宝，那姓李的兼职工友？

　　“不是啦，处女座的有洁癖，而且他觉得坐太久不好，起身活动一下，顺便拖拖会客室和桌子间的走道。”

　　“其他同事不觉他很讨厌？”

　　“习惯了，他拖地的时候大家配合抬脚，再说谁不喜欢干净？！”

　　喔，处女座有这种好习惯？我老婆也处女座，为什么她老喊：“老张，拖地。”

　　大宝公司的咖啡是费心精挑的，这个月是巴西豆子，我计划喝一杯，打包两杯回去──对，咖啡使我想到阿光，他是咖啡迷，自己烘焙豆子。在某家杂志社当编辑，每天也是面对计算机八小时以上，不过他有调整身心的一套。

　　磨咖啡豆有五万种方法，例如很多咖啡机本身便有磨豆的功能，或是电动的磨豆机，偏阿光总是手磨。他的仪式小复杂，先一勺半的豆子，用木制的手磨机慢慢磨，再以滚水慢慢冲。别人的咖啡按个键或提起壶便倒，他非得折腾个十来分钟。

　　我是牡羊座的，受不了温吞水的仪式，有天忍不住问他，喝咖啡非要如此费事吗？他的回答发人深省：“不是故意找麻烦，而是给自己一点放松的逗点。”

　　逗点？

　　“是啊，人生不能一口气写到句点，得加些逗点，读的人不会呛着，写的人更不会喘不过气。逗点，懂吧。”

　　逗点？喘气？可以抽烟、可以起来做伸展运动，可以……

　　“我爱咖啡，不如让咖啡当我的逗点。老张，咖啡的乐趣不仅在喝，也在制作过程。”

　　跟他爬过山，爬到中途，居然从背包内拿出水、小瓦斯炉、磨豆器，用他的仪式喝咖啡休息。

　　到台北近郊找开电器行的小潘，我家的电视、冰箱、洗衣机全是他卖的，而且威胁之下，得负责终身保固。店里只他漂亮的老婆在，冬天，生意不好，小潘搞自闭去了？

　　“去淡水载肥料了。”

　　差点忘记，小潘无论工作多忙，每天仍得顾他一亩三分地，种青菜和水果，收成的份量不多，但偶尔仍能照顾假装路过、实际来抢菜的朋友，如我。小潘不仅把种菜当成工作中的逗点，他还发扬光大，每天春天种京都品种的西瓜。那大逗点的瓜呀，没有农药不说，清纯香甜。我一到七月想方设法总骗几颗回家。所以潘太太老远见到我蓝色的车子，想必大呼：“快锁冰箱。”

　　哈哈，开玩笑的，潘太太见到我便翻冰箱问：“有刚采的地瓜叶，分你一袋。”

　　人生像天平，得尽量保持平衡，工作不见得顺遂，就赖逗点取得平衡，否则一头栽进老板要求的业绩里，闷死人。

　　修车的大彬从暑假起和高中同学在山中一块农地打造他们的休闲空间，地不大，依法不能建农舍，他们造的是凉亭。同学甲做货运的，留下许多货板，恰好用来铺地面，大彬懂水电，负责处理这方面的问题。从整地起，五、六个同学全自己动手，有时还去废弃物清理场寻找可利用的回收资源。

　　现在他们在农地旁有个四面通风的亭子，去年春天起可以带睡袋、蚊帐在那里露营。生活之中的逗点有时还能将早已疏远的友情找回来，众乐乐。

　　很好，我的人生有新目标：创造我的逗点。总不能稍微闲下来就抠鼻孔、打游戏吧。想了很久，决定为自己缝个背包。网络上有制作方式，把材料买回来，有空车两针、钉个扣什么的，不久的将来我背自制背包，酷毙。

　　老婆有意见：“你能不能挑点正经的逗点？”

　　逗点还分正经和不正经的？

　　“这样，反正网络上都有教学课程，你每个月做一样，这样的逗点更有意思。”

　　每月做哪样？

　　“这个月你先负责把浴室的排水管通干净，下个月清理瓦斯炉台，再下个月把储藏室的东西一一装箱排好。这样你的逗点是不是更有意义？是不是得到更大的平衡？免得成天东抱怨西抱怨。”

　　她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怎么老觉得我的逗点被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