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国威:平安日日春

小编的话：各地都有各地的年俗，但不管身居何处，“一家和气年年福，二字平安日日春”，平安最好。

　　平安日日春

　　叶国威

　　曾住广东、后迁香港，最终定居台湾的我，每到过年，常有台湾朋友问我：“香港人过年和台湾人过年有什么不一样？会贴春联吗？会做年糕吗？”问题不一而足。

　　其实打扫收拾，办年货，吃尾牙，这些都差不多。只是香港地少人稠，房子小，不见得每家大门可贴春联。但是贴“福”、贴四字“挥春”，就是家家户户如此，希冀新的一年都能顺景。记得有一年我家老弟自己写了一张“猪笼入水”的挥春贴在房门上，这是一句香港俗谚，是财源滚滚，四方八面涌入的意思。

　　再来“全盒”更是必备，顾名思义，希望“十全十美”。盒子里分成数格，便于多装些零食。我们家除放一些糖果、朱古力、糖瓜条外，还一定放糖莲子（年生贵子）、糖莲藕（年年都有）、红瓜子（抓银仁），这无不是寓意吉祥的食物。

　　至于团年饭，鱼肉鸡虾，这些都是不能少的。而小时候在乡下过年，因三舅四舅都分住在一个大园子里的南北，中间只隔一个大天井，所以吃年夜饭时十分热闹，二十多人聚在一起，大伙杀鸡宰鸭，要忙上半天。而我三舅妈煮的酱油鹅最是醉人了，她知道我喜欢吃，煮好还没有上桌前，就先斩一只鹅腿给我吃！当然发菜蚝豉（干牡蛎）炆冬菇，这道贺年菜也一定不可少，因取其谐音“发财好市”。其中一道“长春不老”，先把鲜鱼肉打成鱼浆，再将鱼浆搅至起胶，然后把鱼浆铺平裹上家乡的东莞腊肠，最后将煎好的蛋皮将之包裹，蒸熟切块即可。这道菜是外公发明的，后来外公年纪大了，有时是母亲做，有时是舅妈做。如今外公虽已过世多年，但这年菜我们年年都做，或许就是孔夫子所说的追远，更是一份思念。

　　到了除夕晚上吃过团年饭，不管在香港或广东，余庆的节目莫过于逛花市。特别是在香港的维多利亚公园所设的年宵花市，晚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肩摩踵接，人人手中不是抱着盆橘、桃花，就是手拿各式花束。北方人插了梅花便过年的习俗是没有的，广东人过年都插大红的桃花，旁下还放几盆大橘黄金菊，取意大吉大利、黄金满屋。而粤语中“红桃”与“鸿图”同音，做生意的人更是最爱，一大株桃花移在瓶中，以红色利是封点缀枝头，当满树花开，星红耀眼，特引人惊艳。

　　而在乡下的除夕晚上，也是一年中重要的时刻，家家户户都会选个吉利时辰祭神，自夜半起，爆竹声此起彼落，正是“爆竹一声辞旧岁”，新的一年自此展开。

　　新年发红包，广东人的红包文化与台湾稍异，台湾人只要步入社会工作，就开始要发红包，而且所包的钱数目都不少，故常只限于自家长辈及亲近的晚辈才给予，到最后常常因彼此都有小孩，就从此“免”了。至于广东人就不同了，只要没有结婚，不管年纪多大都如同小孩，是不用发利是的，还可以拿。换言之结婚了就得发利是，亲近些的给“百元”，其他人基本上是一封十元、二十元或五十元不等，由于价码不高，只要熟识的，人人都给。广东人说“过年派利是”，这个“派”字用得传神。

　　在八十年代的一部贺岁电影《富贵再逼人》中，骠嫂沈殿霞怕骠叔派错利是，除嘱咐放在不同口袋，还作了四句派利是口诀：“一百蚊纸顶心口，十蚊港纸扎裤头，大饼硬野最就手，一蚊美金摸箩柚。”意思是一百元顶在胸前，十元港币放在前裤袋，硬币放在最顺手的衣袋，一美元摸屁股。这做法可不假，我小时候在大年夜里都会帮母亲以不同的利是封分装利是。

　　所以在大年初一，小孩子最开心不过的了，他们常使尽浑身解数去“兜利是”，即讨红包，见到父母或长辈，无不大声恭喜发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如今我虽长居台北，但每年还是回香港陪父母过新年。故台北的家都提前除旧布新，依照传统，全盒、桃花、水仙、贴春联样样都不少。近年董桥先生厚我，每年都写一对小春联送我，去岁丙申，先生写了“芝兰自启山川秀，松柏长留天地春。”今岁丁酉，先生写下“一家和气年年福，二字平安日日春”，说平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