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文
建东那天来电话的时候声音喑哑,情绪不好。“我那大乖丢了。”大乖是他的猫,长毛白色鸳鸯眼,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绿,挺少见的,十三四岁了。建东拿它当闺女养,允许它睡在床上,甚至连猫厕所都设置在卧室里。可是大乖丢了。
建东说,他在送客人的时候大乖跟出去了,走到楼道里,而他并不知道,就顾自回屋还关上了门,等他发现大乖不在屋里的时候再去楼道里找,已经找不到了。我说,猫不会跑远,猫总会在它们熟悉的范围出入,再加上你们是那种高层建筑,单元门都是防盗门,大乖应该还在你周边游荡,可能就在楼里,赶快去找!又过了多天,建东的声音依然是无力而失望的:没找着大乖。
无独有偶。我先生查理去年底从美国回北京参加画展和国庆庆典活动,住了两个多月,年底时候回美国去了。回去之后电话里声音也喑哑了:咱那扣扣丢了。
扣扣丢了?那是我喜欢的三花日本短尾猫,是儿子抱回家来的,短毛混杂花色,最主要的特点是你怎么仔细看也搞不清它的五官眉眼儿长什么样,可爱得很,我经常叫它“窦尔敦”。可是,偏偏的,扣扣丢了!在查理回北京这段时间里,委托照顾猫咪的朋友一直按时喂它,就在查理回去前一天发现房子里没有它的踪影了。一个时间段,这边也丢猫,那边也丢猫。
我让查理去房子周边去找,大声喊它的名字。去年初回美国,我就发现扣扣喜欢在人稍不留神的时候往门外钻,跑出去过好几次,但它不会跑远,一般都是藏在门外的草丛里或者冬青树底下,我在房子外面喊着它的名字走一两圈,它就会乖乖溜回到大门边,蜷在那儿等你开门。先生说,这次不一样,因为家里没人,它很可能已经跑远了,跑着喊着好几次也没见它的影儿。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办法寻它出来。猫确实有不离老家的习惯,一般来说它必定会在附近。但是查理离开家这么久了,没有食物和水,本能会使它四处去寻找吃的东西,它会越走越远,而它又不是狗,嗅觉也没那么灵敏,谁知它跑到何处去了?
我跟建东说,你的猫丢了,我的猫也丢了,虽然隔了千山万水,咱也算是同病相怜。虽不能说彻底没希望了,但是希望是绝对渺茫。实在找不回它们,也就只有认命了。
又过去了很多天。忽然,有一次我瞥见查理发给我的微信消息,说是儿子的女朋友偶然上网去寻猫网站查看,竟然看见了扣扣的图像!它那样子,无规则的混杂毛色,怎么也看不出五官的胖花脸,不是扣扣又是谁?它被人捡到,养在人家家里,人家把他放到了寻猫网站上,为它寻找主人呢。
真是喜出望外!我让查理尽快去认领,赶紧把那家伙找回来吧。按照人家给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一说地址,嗨,就在我家对面那栋房子里,中间仅隔了一条柏油马路。
原来扣扣溜出自家房子,一路流窜到了马路对面一栋房子的树丛里,开始喵喵叫,叫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人家主人开始没有在意,后来看它不走,近前查看,发现它的脖圈,便知道它是一只跑丢的家猫,于是抱回家里,好吃好喝好招待。然后拍下它的照片放到网上为它寻主。扣扣回家后,一看到“爸爸”,先凑到脚边磨蹭表示久违的问候,之后就直奔食盆去了。
我要告诉建东我家的猫找到了,还没准备好措辞,怕自己的猫找到人家的猫还在寻找中,建东会不会感伤啊?忽然他的电话就来了。
“我说,好消息啊,大乖回来了!”大乖是被他们楼里的邻居捡到的,发现它时,它缩在一个黑暗角落里,邻居一眼认出是楼上建东的猫,便拿了一个小笼子把它抓住关在里面,然后到楼上去敲建东的门。据说大乖到家后第一件事是跑到水管子那里喝了足有三分钟的水。
猫这东西真的是认老窝。一旦离开家,它们不会跑远,足够的耐心和等待就能看到它的归来。一只中国的猫,一只美国的猫,胆敢离家出走,却不能像狗那样可以凭本事回家,不过它们的命都很好。
我跟建东说,我喜欢欢喜结局,看,这就是欢喜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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