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清癯的老人

      我对接来送往，一向避而远之，但此次复旦大学文学翻译研究中心莎士比亚研讨会，几位老先生出席，却主动家或机场迎送。每次跟老一代知识分子交往，你都会感受一种柔和的坚韧。

      机场迎接的台大彭老师就是其中一位。从2014年在台大认识那位相貌清癯的老人开始，闲聊中，在他那里，你永远听不见我们要清高之类的话，但他会经常说这个很有趣，我要研究。或者，我们中国人研究外国文学，一定要有中国的立场，才能展现那些外国人看不见的东西。每句话纯粹高贵。在机场里，他是一位身穿旧运动服的老人，若非那两道寿眉，你很难认出他；在会场中，他不紧不慢，每句话绝无半点客套，彬彬有礼间，往往闪烁着独立的思考。

      欢送晚宴，聊起他最近的行踪，他说他一直在世界各地执教，退休后在辅仁大学，偶尔去港城大授课，然后幽幽叹口气，“我一直在流浪。”

      我却不解何为流浪，当时只是笑言彭老师太谦虚，将丰富的经历视为流浪。

      会议间隙，我带着三位老先生去附近的叶家花园闲逛。在园林山水间，这位老先生笑得那么畅快，跟着一起分花拂柳，穿竹登高，久久留恋不舍。在一株百年柏树旁，他沉吟良久，缓缓说：“昨天会议11月11日，今天11月12日。”见无人解，便又说道：“今天是孙中山的生日。”

      在去机场时，跟他聊起中山先生一生为国奔走，他并未半句颂词，只是静静地说：“那是一个英雄志士辈出的时代……”

      我一直送他去安检口，挥手道别，看着那身穿旧运动服的老人慢慢走向人群。 （范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