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缝隙间的无限风光

人生万千景象的拥有，对世界新领域的拓宽，往往是缝隙所提供的机会决定的。

似乎是常识，人生于世的“世”，是由人的两个生存侧面构成的。一个是社会关系，就是人与人的关系，另一个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但一般人未必注意到，人的生存能力，说到底，却是人在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选择与相处的能力。

如果承认这一点，我们可否这样说，人生万千景象的拥有，对世界新领域的拓宽，往往是这种缝隙所提供的机会决定的。人的价值就在于能否发现这种缝隙，并主宰与运用这种缝隙，把缝隙扩展为属于自己的新天地。也就是说，人的品质高低，成就之大小，取决于人对这些缝隙的发现、选择，并起着主导作用，而这个主导作用，不仅损于左右前后，而且有利于左右前后。最近谢世的英国物理学家霍金，对此说过一句非常精彩的话：“我注意过，即便是那些声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是我们无力改变的人，在过马路之前都会左右看”。

说得真好。左右看，在过马路时，是观察、选择，是否安全。在纷纷扰扰的人间，碰到过马路相似的人生节骨眼，除了是否保证自身安全，更是观察、选择是否有利于人，是否会避免损人利己。这是人的本能，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需要，更是人能否认识世界、主宰世界真正做世界主人的应该具备的素质。

不侵占别人地盘，只有激励人奋进、竞争，这不仅是德，也是最高的智慧与境界。霍金以他的旷世成就，诠释了他的以“左右”之“看”以后的成效。被他所证明了的广义相对论的奇性定理和黑洞面积定理，提出了黑洞蒸发现象和无边界的“霍金宇宙模型”，就是融合了20世纪物理学的两大基础理论，即是他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普朗克利的量子力学之间，走出了重要的一步，堪称在学科的缝隙中开辟出了一片全新的天地，成就了自爱因斯坦以来的世界性的科学大师而被戴上了“无限空间之王”的桂冠。

当今，在缝隙中展示无限风光，几乎成了时代的趋势。风靡全球、对传统商业发生颠覆性冲击的网络支付与网络购物，就是其中一个。商业历来只分行商、坐商，非行非坐的电商，却突然从两者缝隙中冒了出来，而且大有一统天下之势。这绝非偶然。

我由此想到了另一位大师级人物饶宗颐。

国学大师饶宗颐的人生经历，就是缝隙中成长的典型。抗战初期，17岁的他因病无法及时进入理想的大学而滞留香港，不得不在香港谋求生存，最终成为了学富五车、涉猎广泛、著作等身的国学大师，都是“缝隙”间一次次拼搏，《敦煌琵琶谱论文集》就是一个典型。为此，饶宗颐先生在回顾人生经验时，把王国维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等人生的三境界改变成了“漫芳菲独赏，觅欢何极”，“看夕阳西斜，林隙照人更绿”和“红蔫尚伫，有浩荡光风相候”。从在孤独中思考感悟，上下求索，终于摆脱孤独寂寞而发现林隙间的绿，然后到达第三境界的一派乐观达人的人生态度。也就是他广为人知的 “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

显然，他所说的三境界中，最难做到的，也是关键性的一步，就是第二境界：“林隙照人更绿”。夕阳西斜了，困境难以摆脱，他不仅不心慌意乱，就此认命，而且能够发现“林隙照人更绿”，在“绿”里发现新的境界，这是何等淡定闲适的心理素质，而这种素质，来自于对自己能力充分准备与对生命价值的充分肯定。

当然，不是一般人都能够发现缝隙中的风光的，而是人的学识、经历、教养的集中体现。行走于天地中心，懂得缝隙中生存发展之道，并能做好缝隙中生存的准备，习惯于并善于左右看，哪怕夕阳西沉的时刻，也能在左右缝隙里发现那片绿，相信，都可以成为霍金和饶宗颐这样的世界级大师的。（俞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