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重读那些世间百态隐藏其中的永恒场景

　　“阅读是为了完善自我。”完善的自我，将会引领我们的生活，不会被肤浅与浮躁的表象所迷惑。

　　最早读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是因为它著名的开头：“凡是有财产的单身汉，必定需要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了。”然而，那时的我到底是年轻，喜欢的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不喜欢家长里短的日常。《傲慢与偏见》虽贵为文学史经典，但年轻人读起来，像看着一群人在唱歌、跳舞、开派对，看着班纳特先生家的五姐妹叽叽喳喳，为爱情与婚姻甜蜜与苦恼，亦觉得不喜与无聊。朋友推荐我看《傲慢与偏见》迷你剧，也没有耐心看完。

　　近年来，我的心态却有了变化。一是，工作久了，年少时养成的傲慢与偏见之心，渐渐消退。对生活的理解，早就脱离快意恩仇的范畴，不再痴迷于传奇与浪漫的故事；二是，随着阅读的增加，对快消式文本有了抵触，开始重新信任经典的文本。哈罗德·布鲁姆在《如何读，为什么读》中对阅读的理解，我甚是服膺，并一直作为自己的阅读指南：“阅读是为了完善自我。”所谓的自我，其实是建立一个成熟而坚韧的内心，有自己的见解，有自己的坚持。完善的自我，将会引领我们的生活，不会被肤浅与浮躁的表象所迷惑。

　　《傲慢与偏见》是我重新阅读经典之一。通过重读，一些以前自己所不喜的细节，变得熠熠生辉，令人动容起来。比如说，我此前不喜欢班纳特太太，总觉得她性格八卦，急于把女儿们嫁出去，不管是不是机会，都要攀附一番。现在读起来，对班纳特太太的行为有了不同理解。在她那看似谄媚的行为背后，难道没有为女儿们的人生焦虑吗。尤其是在维多利亚时代，女性没有财产继承权，想要保障生活，必须要找到一个好夫婿。班纳特夫妻为了女儿，把所有的不堪与谄媚，都扛在了肩上。这种情形，放在以前，我是如何也理解不了的。“那一场一场的舞会、一次一次的串门喝茶、一顿一顿的家宴和一桌一桌的纸牌，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散步、闲谈”，正是简·奥斯汀小说营造出的将世间百态隐藏其中的永恒场景。

　　三是，我也开始为日常的细微而感动。重看经典电影《教父》，我喜欢看开头那场热闹而漫长的婚宴。宾客们高唱着西西里民歌，仿佛快乐没有尽头；重看电视剧《请回答1988》，德善奶奶离世，葬礼之中父母似没事人一般，仍是满脸笑意，吃吃喝喝，一切如旧，只是等伯父回来，德善才看见父亲、姑母们脆弱的一面，看到兄妹几人抱在一起痛哭；重读《包法利夫人》，我最喜欢的情节不再是包法利夫人情感的动荡与挣扎，而是卢欧先生给女儿爱玛写的一封充满日常温情的信件，卢欧先生向爱玛“报告”了自己身体以及家中牲畜的情况，寥寥几句，温馨动人。《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有云：“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人生路漫漫，悲欢离合总无情，可最终我们还是得坚韧地生活下去。日常生活里的小细节、小场面，到了经典作品里，往往会变换为一种绵长的力量，触动我们的内心，值得我们一读再读。（王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