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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话小康 | 叶辛:书房梦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叶辛     编辑:徐婉青     2020-07-03 15:04 | |

  以过去上海的住房条件,年轻人能有一间婚房都十分满足,更不敢奢望书房了……

  《文学报》的摄影记者曾经给我的书房拍了一张照片,让我配上几句话,我当时写道:我的书房很小,小得除了书橱,仅容我写作的一桌一椅;我的书房很大,敞开的门连接着整个客厅,写累了离开书桌就能在厅里来回走动……

  读者看到这段话,就能读出我终于有了一间书房的心情。

  在我们这一代人的中青年时期,多少人盼望过一间拥有独立思考、阅读和写作的书房啊,但在住房狭窄而逼仄的“七十二家房客”传遍全上海的时期,很多婚龄青年期盼的,首先是一间婚房,哪怕只是一间前楼,一间后厢房,甚至是小小的亭子间,就有一份小小的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书房。

  书房,一度是多少上海人的“梦”。说起来,多少总要带着点儿感慨。我最为难忘的是,多次去往上世纪三十年代老作家施蛰存家拜年时,90多岁的老作家总是在他家那间房子的一隅,守着小桌子和我促膝交谈。他时常带点儿幽默和调侃的口吻指指小桌和书架说,我看书在这里,写字在这里,吃饭和打瞌睡也是在这里。

  我在想,老先生是把家中这个小小的角落,拾掇成了个小小书房了吧。

  不知不觉地,真的是不知不觉啊,随着上海人住房的改善,书房已经不再是作家和文人们的梦,去作家和文人们的家中做客,不时会受到邀请: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书房。有的书房不大,布置得十分雅致;有的书房为尽可能地放下藏书,往往把书橱做满了整壁墙,直顶到天花板。我是九十年代后期拥有既小又大的书房的,正如摄影记者所说,你的书房虽简洁,却是大中有小、小中见大,有自己独特性的。于我来说,和插队落户茅草屋里守着煤油灯写作、和初成家时用报纸遮着台灯光不要打搅了妻儿睡眠的写作环境相比,已经十分满意了。

  书房的功能得以延伸和拓展,起到文化地标的作用,则是几年以后的事情,连我都没想到。

  先是在2005年金秋时节,我插队落户的砂锅寨叶辛春晖小学竣工时,中华文学基金会捐助了10万元的新书,上海市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卫委员会捐助了10万元又在学校门前建了春晖知青广场,小学校里挨着图书室,辟出了一间书房,老乡说随时欢迎我到这间书房来住和写作。紧接着,少数民族的布依山乡“好花红”,改造了一座百年历史的布依族庭院,建了“叶辛作品阅览室”,也辟出了一间书房。风景宜人的花溪河畔大成山麓,更有一间直接取名“叶辛书房”的屋子,这篇文章就是在书房的声声鸟语中写下的。

  差不多同时,上海的海湾园,以我长篇小说《客过亭》的书名,建了一座客过亭,亭子里设了一间书房。到了2016年的早春时节,应浦东新区书院镇的盛情相邀,建了“叶辛文学馆”。而闵行区的吴泾镇满天星广场上,则辟出了“叶辛文学品读室”。最近,以云开馆形式揭幕的“叶辛高桥书房”,可说是一处最新的文化地标了。

  以文学的名义建立贴近群众、贴近生活的文化地标,是近些年中上海乃至全国文化公共事业发展的充分体现。对于热爱文学的人们来说,能够近距离地在社区、古镇、村寨中触摸到书籍,参加一些和文学有关的活动,无疑是一种陶冶心灵的快事。而对于我来说,直接与读过我书籍老知青、同时代人、喜欢写作的大、中、小学生沟通、交流,听取他们的建议和意见,同样也是获益匪浅。每次在这些场所参加活动,都让我体会到,在奔小康的道路上,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都在散落民间的一处处书房里充分体现出来,让书香弥漫在社区、古镇和各年龄层的读者们中间。怪不得,我们作家协会和文学所的同事们,退休以后纷纷在他们所在的居住地附近,建起了书房和工作室哩!这能不能也算是上海的文化景观呢?

  书房已经不再是作家和文人们的“梦”了。(叶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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