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夜光杯 > 正文

晨读|做一株植物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林颐     编辑:钱卫     2021-06-05 06:45 | |

  它是一株草,没有香气,不精致,不妖娆,自管自地,蓬勃葱郁。


  每一刃草叶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天使,向它倾身细诉:“生长,生长。”

  阳台的角落,搁着几个空花盆,久了,落了些土,积了些水,成了浅浅的泥层。

  哪来的种子,风吹来的吗?鸟儿经过携来的吗?去年春天,有株小苗探头探脑,渐渐地,抽了枝,枝上长了叶子,叶间钻出几个花苞,团着、散开,直径也就一厘米吧,粉粉的,小小的,五瓣,嫩黄的花心,单薄,不起眼,后来结了果,如黍米般大,颜色倒是灿烂,红艳艳,像微缩版的山楂果。到了深秋,它自开自败,连根茎都烂在了泥里。

  我从前没放它在心上,现今仔细地描摹,是正对着实物,打捞出来的记忆,这记忆大约也是相符的,没怎么走样。因为,今年春天,它又开了,花还是那花,果还是那果,数量多了几倍,重重叠叠,茎秆长得更高,叶片更是肥大胜于旧昔,比去年出落得更好了。

  今春,我看它居然苏醒了,有些喜悦,顾念着它,把泥层堆得厚了点,时不时给它浇浇水,它仿佛就以最大的能量,要在这春天里成一场花事。有几株茎秆太高,柔软,爬出了盆子,匍匐在地,我修剪了下,裁了几枝,插在小瓶子里,那几枝带了花儿,兀自挺立,创口结了疤,没几天,旁斜了新枝,颤巍巍开了新的花儿,还是那样地争气啊。

  就是一株杂草吧,样貌平凡,长相普通,任何一种有名有姓,我知道叫法的花儿,都要比它美丽,比它名贵。爱默生说,所谓杂草,只是长错了地方的花。它现在是长对了地方,还是长错了地方呢?它没有香气,不精致,不妖娆,自管自地,蓬勃葱郁。

  我打扫了那片角落,找了工人,做了阳光房。倒不是为了它,是为了我的书。书太多,从居室、过道一路蔓延到阳台,书有时也像植物,自管自地,蓬勃葱郁。我坐在那儿,读书,喝茶。我想透透气,留多点空间,选了迷你的架子,只够站几本书:《世界上最老最老的生命》《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栽种之乐》《邱园的故事》《杂草记》《植物知道地球的奥秘》《植物知道生命的答案》……那个花盆放在书架右脚,茎秆有时横过来,擦过书脊,偶有风动,落几瓣残花、几枚熟果。

  翁贝托·艾柯有一个著名的比喻,叫“植物的记忆”,用来形容书籍贮存的人类文明。艾柯说,书籍被制作出来就是为了作为时间的见证,而在书籍要传播给我们的指定记忆之上,又附加上了它自身所渗透的“物理记忆”,书籍自身故事的芬芳。

  西方的死神拿着镰刀,是一位收割者的形象。可是,在更多时候,人们更愿意把草视作生命的象征。维吉尔的《农事诗》诉说着:“在绿草上闪耀的新鲜的露水,让人忍不住想放牧。”乔治·桑的女主角康素爱萝在花坛、花朵和草皮中欣喜若狂,感受到爱的微妙流露。梭罗写道:“我认为康拉德的野草比加利福尼亚的参天大树更有生命力。”白居易歌吟着:“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鲁迅先生写《野草》,他说要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

  我不知道,我的草叫什么,是否曾经出现在哲人、诗人的笔下。朋友让我拍一张图,帮我查询科目和属性,我想了想,说:不用了。它是花,是草,是一株植物,它叫什么,不重要。也许,在人类以为可以给万物命名的初原,我们就错了。草,一径地沉默着,生长着。(林颐)

今日热点

网友评论 小提示:您要为您发表的言论后果负责,请各位遵守法纪注意语言文明
您还能输入300
最新评论 [展开]

新民报系成员|客户端|官方微博|微信矩阵|新民网|广告刊例|战略合作伙伴

新民晚报|新民网|新民周刊|新民晚报社区版

新民晚报数字报|新民晚报ipad版|新民网客户端

关于新民网|联系方式|工作机会|知识产权声明

北大方正|上海音乐厅|中卫普信|东方讲坛|今日头条|钱报网|中国网信网|中国禁毒网|人民日报中央厨房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ICP):沪B2-20110022号|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3|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909381

广电节目制作经营许可证:(沪)字第536号|违法与不良信息举报电话15900430043|网络敲诈和有偿删帖跟帖评论自律管理承诺书

|沪公网安备 31010602000044号|沪公网安备 31010602000590号|沪公网安备 31010602000579号

新民晚报官方网站 xinmin.cn ©2021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