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战斗在一线的志愿者！

　　【新民晚报·新民网】在上海垃圾分类“持久战”中，城市管理部门设计、建设了分类体系，建造了更完善的末端设施，并且印制了海报、宣传单，想方设法“接触”到尽可能多的居民，让他们的想法和行为更顺畅地切换到“分类模式”。

　　复旦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教授玛丽•哈德与博士后李长军曾对上海小区进行垃圾分类行为研究，他们发现，与居民有着情感交流的“上门宣传/拜访”，能明显提高居民的分类意愿。另一名同系博士戴元灿则在论文中提到：“在此等规模的公共政策推进中（上百万人、3个月以上），极少见到两种策略之间的效果对比如此明显——信息告知几乎没有效果，而直接与个人互动的成功率极高。”

　　那么，是谁天天与居民互动？是坚守岗位的志愿者，是背负压力的基层干部，是大客流景区的保洁人员，是眼睁睁看着居民把垃圾袋扔志愿者脸上却无力阻止的环保社工……

　　从中，我们选取了四位代表，听一听他们眼中的“30天之变”。

图说：某小区的垃圾分类彩绘墙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来源：受访者供图（下同）

　　志愿者

　　贾国平：为大家服务，

　　老有所乐，蛮好

　　周一一大早，大巴载着贾国平和朋友们前往苏州。“只能一日游，晚上还要赶回去值班呢。”他笑着说。

　　贾国平是七宝镇静安新城静安公寓的垃圾分类志愿者，今年75岁的他做了12年的楼组长。4月1日小区开始试行垃圾分类，居委会招募党员、楼组长做志愿者，热心的他也成为一员，每周一晚6点到8点要在垃圾箱边值守两小时。

　　静安公寓有700多户居民，4幢24楼的高层。原先，每幢楼下都有垃圾桶，4月起全撤了，只保留2个垃圾箱房。“有些人要多走三四十米去箱房，扔好再走出来，部分居民就不乐意了。”贾国平记得，刚开始让大家分类时很有难度，很多人根本弄不清怎么分，他就耐心地演示湿垃圾破袋的流程。遇上爱发牢骚的，也只好陪着笑脸跟他们打招呼：“垃圾分类现在是新时尚，你们也要赶赶时髦啊！”

　　一次，有位年轻人把垃圾随手往地上一扔，贾国平连忙捡起来追到大门口，对方却手一挥，不理不睬。旁人都劝他：“老贾，以后碰到这种事就算了，当心自己摔跤。”还有一次，他看到一包吃剩下的外卖扔在楼外，循着单据，他找到那户租户，把垃圾袋挂在门把手上，写了张纸条提醒他们分类，后来再没发生过这种事。撤桶后，他还建议居委会，将原来放桶的位置恢复成绿化，于是每幢楼前又多出了2平方米的花草。

　　进入7月，高温不断，垃圾桶边的异味更重，蚊子也更多了。老贾每次总会被蚊子咬好多口，他只好不断走动，不敢坐下。“大家都很辛苦，有位志愿者要带外孙女，只好把孩子带到垃圾箱边上，一边给她吃晚饭，一边值班。还有志愿者把两个孩子也带来，小朋友穿着大马甲，很认真呢！”贾国平说，居委体恤志愿者的辛苦，前几天每人发了一包冰糖、一包绿豆，让大家喝些绿豆汤解暑。

图说：志愿者带着孩子在垃圾箱边值守

　　好在，7月《条例》实施后，居民们分类意识更强了，也更配合志愿者们的工作，志愿者劝导时也更有底气。“许多人说，你们那么认真做啥？我觉得寻点事体做做，为大家服务，老有所乐，蛮好。”贾国平说，“现在小区每天能分出4桶不到的湿垃圾，八成以上居民能自觉分类。静安新城12个小区，暗访下来，我们得分是最高的。”

　　居委干部

　　王静华：湿垃圾桶

　　从“吃不饱”到“不够用”

　　一天6-7桶，是虹口区嘉兴路街道虹叶茗园6月底的湿垃圾分出量。7月底，这个数字增加到约10桶，峰值甚至达12桶。这让虹叶居民区党总支书记王静华欣慰无比：“只要居民源头自觉分类，湿垃圾数量肯定翻番。”

图说：宇泰景苑的垃圾箱房穿上了绿衣服

　　变化，并不仅仅在于湿垃圾数量的上升。7月1日，《条例》正式施行第一天，值守了4个月的宇泰景苑志愿者集体“下岗”；7月17日，值守了2个多月的虹叶茗园志愿者撤离；金鑫怡苑的志愿者也随之撤离。志愿者虽撤离了，志愿精神留下了，暑假伊始，虹叶居委“小鬼当家”项目已招募了五六十位小朋友，每天早上轮流体验1小时的垃圾分类志愿服务。

　　没有志愿者，会不会返潮？王静华不放心，偷偷地在小区里观察过。7月初连续几天暴雨，令她感动的一幕出现了——居民们拎着两包垃圾来到点位，用脖子和肩膀夹着伞，腾出手来完成湿垃圾破袋的一套动作。“上海人很拎得清，《条例》正式实施后，志愿者群里再没出现过居民说‘怪话’的反映。有了法律的支撑，我们更有底气。”她说。

　　5月，记者曾蹲点嘉兴路街道，了解居委和街道如何推行垃圾分类。从清晨6点半到晚上8点半，王静华几乎没个停，甚至在开“面对面”沟通会时，也不忘见缝插针反映居民对于湿垃圾要破袋的困惑。如今，3个小区虽都进入了良性循环，她平时仍会去巡视，看看24小时投放点情况，再问问保洁员每天情况如何。

图说：宇泰景苑的堆肥花园可以消纳小区湿垃圾

　　“湿垃圾桶原来‘吃不饱’，现在都已经不够了，环卫收运压力很大。我刚刚还在和物业商量，是不是要再添置些桶呢。”她说。

　　保洁公司

　　冉琼：游客从不理解到说“谢谢”

　　7月，豫园商城景区迎来了一年中第二次大客流，日均游客量约有20万。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保洁员不断清扫的同时，还增加了一项工作——向游客宣传垃圾分类。

图说：豫园商城景区的志愿者向游客宣传垃圾分类

　　垃圾要分类，商圈是难点，大客流的地标性景区更是难上加难。豫园物业申海保洁公司保洁负责人冉琼告诉记者，分类开始后，景区设置了专职保洁员，帮助游客和餐饮租户进行分类。新设的垃圾分类督导员主要面向游客，宣传垃圾分类。垃圾分拣站还配了1名专门保洁员，把垃圾驳运到临时垃圾房进行二次分拣。

　　每天，冉琼要在豫园商城里里外外走上四五个小时，对这一个月的变化深有体会。她回忆说：“前半个月，游客抵触、不配合比比皆是。保洁员指出来，很多人会吹胡子瞪眼睛：‘我就这么扔了，怎么样？’现在好很多了，小朋友、老人都会在分类垃圾桶前仔细看说明，我们去指导，他们还会说‘谢谢，辛苦啦’。”这个变化，说明上海实施垃圾分类已深入人心，不仅上海市民慢慢习惯，全国游客也开始意识到上海“动真格了”。

图说：豫园商城的四分类垃圾桶

　　景区38组废物箱，撤掉了一半，剩下的19组张贴了规范的分类标识。5辆垃圾短驳清运车，2辆收干垃圾，2辆收湿垃圾，1辆收可回收物和有害垃圾。为了让保洁员和垃圾分类督导员更了解分类知识，商城管理处邀请豫园街道绿化和市容管理所、程胜环保科技有限公司讲师为员工培训了10多次，还印了近500份垃圾分类宣传资料，分发给商圈每一家租户。

　　“虽然分类看上去很麻烦，但我们的工作反而比以前更有序。由于撤了桶，垃圾收运的工作量减轻了不少，这样师傅们也能腾出空来，提高垃圾分类的品质和纯净度。”冉琼说。

　　环保人士

　　周春：哈佛硕士回上海做垃圾分类

　　周春的朋友圈里，记录着7月3号的一次“吵架”经历：“晚上，每层25户的加桶小区狠狠给我了一个下马威。吵了2小时，小区三驾马车终于达成一致，一个月内就要让85%的居民源头分类。”她感慨，自己终于也到了跟人拼嗓门的境界。

　　复旦毕业，哈佛硕士，专门从美国回上海做垃圾分类，这是周春身上的“标签”。作为上海濯涟环保科技公司的负责人，她专为小区辅导垃圾分类。团队中，不乏优秀的年轻人，比如从日本读了社会学硕士回国的前媒体记者，大家为了同样的环保理念聚到一起。

图说：周春（中）在小区指导垃圾分类

　　去年6月起，他们跑遍上海88个小区，手把手教居民分类。刚进入小区时，“骨感”的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愤怒的居民把垃圾袋往志愿者脸上扔，他们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止。还有位新招的女生，第二天就受不了了：“我想象中的公益组织社工，应该是以心感动心，为什么我劝他们分类，他们都不理我，还恶狠狠的。”后来，周春面试员工的时候会直接问：“你能不能挨骂？”

　　《条例》的制定发布和实施，无疑是一针“强心剂”。“现在垃圾分类项目的难度小了很多，不需要再和居民解释‘为什么要分’。原来推进一个项目要3个月，人大通过立法后缩短到1个月，7月1日后最快的小区1个礼拜就能‘上马’。”周春说。此外，城管针对垃圾分类频频执法，“不分类被开罚单”屡遭媒体曝光，也令他们开展工作相对变得容易。

　　7月1日开始垃圾分类进入“强制时代”，周春和小伙伴们“趁机”推动了12个小区实行“定时定点”和志愿者值勤。有个待拆迁小区，原本连垃圾桶都没，居民跟她说：“我们不要装垃圾桶，不然小区变好看，不拆迁了，你负责？”但这个月小区设出了3个点位，大部分居民还是认认真真分类。“一来居委工作到位，小喇叭一直在放分类语音，二来这里是熟人社区，大家彼此认识，不好意思不分。”

　　现在，周春和团队正在推进的84个小区中，大部分志愿者都已撤离。如何通过技术手段和其它方式，形成小区垃圾分类的长效机制，是他们正在思考的新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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