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会·雅玩 | 因性以练才

       刘勰《文心雕龙》中有句话：“因性以练才”。古贤的意思很清楚，要重视初学，并依各自天性锻炼才能，方能得到很好的发展。这个1600年前的理念，现在看来仍然光芒四射，让人感佩。

       反观当今的书法学习是否符合这一理念？上课用的是统一字帖，全班一体化，这种做法虽然便于教学，但效果并不理想，教出好学生的概率极低，因为所学教材不能符合每一个学生的个性。就书写而言，每个人都有自己天生的独特的状态，我们不能把它统一化模式化，硬性规定学生学习不适合自己个性的字帖，很可能犯了买椟还珠的错误，得了外形丢了神韵。

       所以，拙见以为应该改变这种状况，鼓励并帮助学生选择与自己个性相符的字帖。我就有过这样的经验教训——我写过柳体，学过欧体，但终因欧体的险劲刻厉，柳体的雕心饰手不适合我而告终。后来我写颜体，哎，一写就像，很容易上手。至于行草，我也尝试过多家字帖，但米芾的惊艳猛烈，张旭的洒脱狂放，傅山的郁勃雄奇，黄庭坚的战掣夸张……以我温和蕴藉的个性难以应对。兜了个大圈子，结果才发现还是王羲之的不激不厉、平和雅淡最适合我。

      书法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人没学几年就写得像模像样，尽管还欠功力，却能探其源头，气息不凡。但也有人学了数十年，虽能龙飞凤舞，却俗不可耐，毫无书卷气。此虽与自身天赋有关，但和选学字帖也不无关系。

       毋庸讳言，字如其人，书为心画，一个人的个性必然流溢于书写——古贤鲁公秉性正直，其字则威严纯厚；子昂性温和敛舒，字则委婉清丽；长吏心藏风云，性情激荡，故擅草书；东坡性率直孤傲，其字则质朴沉雄。可见有怎么样的个性，就会写出怎么样的面目。

       所以选学字帖很重要，譬如楷书，我觉得喜浑厚博大的应该选颜体，喜端庄严谨的应该写欧体，喜委婉流便的应该学赵体，喜刚劲峻峭的应该习魏碑。实践证明，一个人的个性如能与某种古帖对上号，就能引起审美共振，与古人通气息，得古人之仿佛。如：学生唐敬丝，不喜中规中矩的唐楷，却钟情古朴拙陋的《爨龙颜碑》《嵩高灵庙碑》，日课不辍，潜神苦志，终得灵气，他的素淡古雅的作品《唐诗五首》终于在上海市首届楷书大赛中脱颖而出，获成人组特等奖；学生邵臻言则陶醉于奇宕峻利的《张玄墓志》，受其启示，他创作的黑女体《节录孙过庭书谱》，在中日第18回青少年友好交流高山野竞书大赛中摘得最高奖——弘法大师奖。

       话再说回来，上课学生自由选帖，教材不统一，老师怎么教？我曾作过这样的尝试，上课不针对某一帖，只讲共性笔法，结体规律，艺术审美。因为字体虽多，但“用笔千古不易”；经典无数，但审美观是一致的。笔画有方圆之分，字形有正斜之态，而用笔和结构的原理是不变的。不管何体何种笔画，都是用中锋侧锋，方笔圆笔写出，掌握了中锋侧锋的锋变技巧，就能应对各种字帖的写法。练习时，学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教室里弥散着一种百花争艳的新气象。后来这个班还在上海图书馆举办书法展，《新民晚报》还整版登载了他们的作品，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好评。

       学书之路，不能人云亦云，追风逐流，走在“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的路上，应根据自己的个性特点走自己的路。没有选择就没有创造，没有个性就没有艺术。（王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