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不畏浮云遮望眼

中国连环画一代宗师贺友直，是海派文化的杰出代表，他以敏锐细腻的“贺氏白描”手法，生动有趣地呈现上海特有的市井生活百态，我们都惊叹于这些画作的活色生香和“身”情并茂，从中感受鲜活生动的社会真实。

为作家冯苓植的长篇小说插图事，我曾到巨鹿路贺友直家中向他约画并叙聊。说话间，贺先生手势是生动的，眼神是俏皮机灵的，言语是幽默洒脱的，内心也是乐观豁达的。他将自己的住屋环视一圈，“阿拉屋里厢，是三室一厅啊。”他的意思，就这么一间三十一平方米的大房间，兼具卧室、画室和会客、饮食四大功能。自1955年住进这里后，他就再没挪过窝。这在当下的著名画家群体中，居住如此陋室，可说找不出第二个。对此，贺先生平淡地说：“我很会自己寻找开心，我不是那么贪图物质享受的人。”

他还说自己住房对面的四方新城，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高档住宅，这言下之意，难道是因为他经济窘迫、囊中羞涩而买不起新房？却又不然。当今，贺先生妙笔传神的画作，可说是按厘米计价的绘画精品，不要说他几十年绘画的“存货”，只要他现在不停地画，这真金白银不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入口袋吗？曾有人问他：“如今艺术市场红火，你拿些作品去拍卖，换个大几倍的住房享受，不要太开心哟。”可是，友直先生的想法却是：“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财富是身外之物，是累赘。做人就是要想得开，够吃够用就可以了，做个明白人，知足常乐嘛。”他根本不想让自己炙手可热、行情看涨的画作进入拍卖市场，而是将其无偿捐出。贺先生将其精心创作的《石库门风情》长卷和《贺友直画老上海》册页九十幅，捐赠给上海历史博物馆收藏。在此之前，贺友直已将他最具代表性的《山乡巨变》《朝阳沟》《李双双》等三十余部连环画，以及在《新民晚报》连载的“生活记趣”原稿，捐赠给上海美术馆。他认为，自己的画作在最好的文化环境中保存，如出版画册需要用，可以按照程序借出来，用完了再还回去。如果卖给私人，到哪里去找？“有了国家收藏的保证，就能让大家都能看到我的画作，这有多好。”

上海新天地“屋里厢”参观景点的雪白墙面上，挂着生动描画老上海、老生活、老行道“贺友直画三百六十行”系列连环画原稿；上海环球金融中心二楼商场的宽敞厅间里，陈列着贺先生对于上海老城厢的精彩生动连环画；上海地铁车厢的站立拉手招牌上，也展示着贺友直的经典上海风情画，它们跟随车厢的行驶，“活脱脱”地微微晃动，那已经远去的上海往日有趣生活图景，也在我们的注视中，慢慢苏醒和复活。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成立六十周年时，在上海城市规划展示馆主办了“率真贺友直·经典老上海”展览，并为他制作了精美的绘画珍藏本，印有先生画作的瓷杯、软木垫等“老上海系列作品”的旅游文化衍生产品也全方位面世。上海书展十周年时，专辟“走街串巷·贺友直画说老上海”展位，让广大读者近距离感受贺友直画作的精妙和传神。

贺先生对于金钱至上、利欲熏心、诚信缺失、道德沦落的艺坛现象，从来都是十分愤慨，他用自己的捐画行动，表明自己的志向，这是心迹的展示，也是心声的呼喊。同时，上海也会永远记得并称颂这位“安贫乐道”的著名画家。（修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