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夏日地铁

夏天的时候，经常坐地铁，碰到过一些人和事，一直记在心上。

差不多时间点上地铁，就会碰到几位常客。一位初老的妇人，打扮得别致，让人禁不住多看两眼。脂粉似有若无，短发似烫非烫，梳理得整整齐齐。见到她几次，都穿着素净的衣裳，白衬衫藏蓝裙子、夜蓝底白点连衣裙、卡其衬衫裙之类，裁剪合身，从线条和光泽度看，材质应该也上乘。她素净的一身，必然会有一个亮点——有些夸张的耳环项链手镯（只戴其中一种）、或鲜艳或粉嫩的包包鞋子丝巾。有一天身着黑色丝质T恤黑色窄脚裤，拿着本装帧得浓墨重彩的书，我心里赞叹，哎呀，那是她造型的一部分。

一个胖姑娘，手臂有苗条女子两倍粗，照样穿露胳膊露腿的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脸欢喜雀跃的神情。以前看时尚杂志教胖人打扮，什么要穿深色衣裳，竖条纹，避免大花图案云云，而这个姑娘完全反着来，居然也很好看。她穿过一条绑腿背带裤，一边的背带耷拉着，看上去十分可爱，我当时心想，要是换个瘦一点的柴火妞，未必能穿出她这种俏皮无邪的效果。“哎呀，你太胖啦，我们店里没有你的码。”她听到过这种话吗，还是会说这种话的店家她都自动忽略了，小仙女一样从树洞里变出来好看衣裳。

也有穿得好看的男士。一个小男孩，屁股着了火似的坐不住，在座位上爬上爬下，念念有词，他妈妈不停地叫“好了好了，安静安静”，他只当没听见。这位妈妈，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太辛苦，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到了某一站，头也不回逃一样地下车了。来接班的爷爷上地铁了，是位戴着考究的金丝边眼镜和手表的老先生，衬衫西裤烫得笔笔挺。某某某你好呀！他向小男孩打招呼，爷爷你好呀！说来也奇怪，小男孩安静下来，乖巧地坐在爷爷身边，一本正经聊起天来。爷爷今天接着讲故事吗，模型也做吗？爷爷问，今天一起整理书架吗，整理好了一起吃蛋糕哦。这位爷爷，对小孩子的态度很特别，不是宠溺或是呵斥，而是有着朋友的亲切。我饶有兴味地听他们一老一少谈天说地，讨论一天的计划，可惜还没说完，我倒要下地铁了。

某一天的地铁有一点点挤了，有个人在那里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我一时半刻赶不过去，我还在火车上……”他还在火车上，我和胖姑娘相视一笑。就在那个瞬间，我们同时注意到，站在我们近旁的一位眼镜姑娘开始摇摇欲坠，仿佛快要失去知觉，一个跟头栽下去了。胖姑娘出手很快，及时扶住了她，喊道：“小姐姐怎么啦，哪个好心人让个座吧！”看对方没有好转的迹象，她果断叫了身边一个小伙子搭把手，一起把眼镜姑娘扛下车，去找站台工作人员了。

我惊魂未定，还沉浸在人会忽然倒下去的余悸里，忽然有个男生朝我走来。他背着双肩包，白T恤外面套了条蕾丝裙子。我定了定神，打量他一眼，说实话，他大头大脑，还戴着学生眼镜，蕾丝裙子和他不怎么相干的样子。他站定下来，开口说道，您好，我今天的愿望是和五十位穿裙子的人握手，我看您穿着裙子……他把手伸向我。对哦，我也穿着裙子。握着他冒着冷汗的手，我一时不知说点什么才好，而他已经迅速离开，向别人走去。若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