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上海 | 费宝英：经营上海版“解忧杂货铺”20年专卖老字号

　　以订单生意起家，不想却以零售出名，顾客从徐汇区发展到闻名中外，这不是哪个商业大鳄的发家奇迹，而是上海太原路上一家十几平米小店的老板娘费宝英的亲身经历。紧邻太原别墅宽绰豪华的大门，这爿用自家居室开出的小店，显得很不起眼。然而，门口贴着用废纸写就的300多个商品名目，却是很多新老上海人的拍照打卡地。老顾客们口口相传，在这里你能买到正宗的上世纪30年代享誉上海的中华老字号商品，还不贵。

图说：费宝英在整理货架。采访对象供图

顾客慕名而来

　　大到扫帚、拖把、马桶吸，小到一根针，一位66岁的上海老阿姨来到费宝英开的昊诚商行，一买就是一大袋。她说，大超市里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自己是听亲戚介绍，从浦东专程过来，还打电话预约过的。

　　和她一样，光顾小店的人基本上都是亲身经历，口口相传：这里卖的东西品种多质量好，更重要的是一些市面上难觅的上海老字号商品，在这里都能见到真身。

　　一位头发花白的上海爷叔，就是冲着友谊牌护肤脂来的。每年冬天皮肤干燥，他都会买上一罐。临走，他还不忘夸老板娘：“像侬这样坚持卖正宗上海老产品、中华老字号商品的，上海滩很难找出第二家，真不容易，20年了。”更有甚者，一位中年人从中山公园过来，公交车等不到，索性步行4.5公里，就为了买几盒正宗的手牌蛤蜊油。费宝英过意不去，临别时关照：“可别再走回去啊，太吃力了！附近就有公交车直达，等不了多久的。”

　　随着媒体越来越多地报道，小店名气也越传越响。一位英国人拿着报纸找来，连呼相见恨晚。原来他住太原路上很多年了，却不知有这么一家店。他说，快过年了，到时带些上海经典老商品回国，送给母亲。

图说：费宝英展示店内出售的上海老字号商品。采访对象供图

老字号点名进场

　　起初，昊诚商行只做人脉订单，专接单位所需的办公用品、日用品、劳防用品、五金电器等订单。凭着费宝英以前多年在单位做大宗采购供货积累的人缘，徐汇区的许多机关、学校、医院都到她这里下单。开店第一个月，就创造纯利润9000多元。要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末，上海的万元户还是屈指可数的。

　　订单生意已足以致富，她根本没打算做护肤品之类日用品零售。然而，附近医院却提出需求：我们周边没地方零售日用品、办公用品，很不方便，能不能进些货？费宝英急人所急，决定帮这个忙，便骑自行车去选货、拉货。第一单生意是脸盆。当大小脸盆挂满车架，她一路骑来，就有老同事惊呼：“阿费啊，侬现在也做这种小生意啦？”做惯大订单的她面子上有点下不来，但为了帮助别人，她还是坚持把小生意做下来了。

　　就这样，经常有客人来问要一些店里没有的商品，老板娘就想办法去进货。现在店里货品已超过3000多种,货架靠墙摆满，连门口过道两边也从上到下摆满了东西。早先洽谈生意用的三人沙发不见了，换成了陈列商品的货架。费宝英又添了两把椅子，方便顾客歇歇脚。

　　“上海的老字号商品也是顾客们点名才进的。”可要买到正宗货并不容易。跟费宝英打过交道的供货商都知道，她眼光老辣，一看一闻一摸就知真假。供货商也都知道，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一买就是大批量的，从不掺假。上海老克勒钟爱老上海的经典款发蜡，要让发型弄出上世纪30年代的感觉，就来这里买全钢钻发蜡。老早风靡大上海的金钢钻发蜡，生产厂家已逐步退出市场了，但厂里的一些老师傅感到很可惜，就自发开厂接着做。用的是金钢钻发蜡的配方，却不能用金钢钻发蜡这个商标，于是他们把产品名字里的“金”字去掉两点，叫“全钢钻发蜡”，品质完全不变，所以费宝英进的全钢钻发蜡卖得很好。

　　不光是老上海，年轻人也是“剁手”主力军。除了全钢钻发蜡，他们还偏爱手牌蛤蜊油和纯头油、友谊牌雪花膏和护肤脂、蜂花牌香皂等，“往往一买就是一大堆”。中国各地要求快递的不少。外国人最粉龙虎牌，清凉油、花露水兜进不说，小小一瓶风油精，为了买到正品，他们也甘愿大老远地跑来。华人华侨则大多热衷购买414毛巾。

　　新客用下来觉得好，就加倍回购。在别处买贵了的，到费宝英的店里一下子就买很多。有人在城隍庙买了一瓶60元的海鸥洗发膏，到昊诚商行来，一看才不到16元，反复问是不是标错了价。最后客人买了4瓶自用，60元那瓶反而弃之不用。

图说：费宝英在整理店门口的商品目录。采访对象供图

国货成功圈粉

　　其实，费宝英自己就是这些上海老品牌的忠粉。“像友谊牌雪花膏，我奶奶用，妈妈用，我也一直用。”家人也被她成功圈粉。以前女儿从国外拖回一拉杆箱的护肤品。她左手涂国外的护肤品，右手涂友谊牌护肤脂，一下子就跳起来：“妈妈，还是国货好，吸收快，很滋润！”从此，她和妈妈用起了一样的“made in Shanghai”。丈夫听了费宝英的建议，用正宗的蜂花牌香皂洗澡，舒服留香，用正宗的上海硫磺皂洗澡，又止痒又消毒，蜕皮症状消失了。

　　“用海鸥牌洗发膏，不需要护发素，就可以去头屑，营养头皮，减少脱发；手部护理，如果皮肤没开裂，就用友谊牌护肤脂，开裂了，就要用手牌蛤蜊油了……”费宝英自用的心得颇多，面对顾客咨询，她总能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

　　有一位满脸褶子的老妈妈见费宝英奔七的年纪，却没多少皱纹，就请她出主意改善自己的肤质。费宝英劝她先涂友谊牌护肤脂，把皱纹漾开，之后又建议她用友谊牌雪花膏滋润皮肤又兼植物增白。涂上雪花膏约半年后，老妈妈回到店里，“年轻”了，皮肤白里透红。她乐得一口气又买了10瓶雪花膏，说省着自己用，不给丈夫用。费宝英乐了：要老公也年轻了才般配嘛，一起用吧。

图说：费宝英在店里。采访对象供图。

不是正品不卖

　　费宝英说，在别处买到假货的，来她这里买得最多。一位老太太嫌昊诚商行3.9元一支的白玉牙膏贵，说她买到的同样东西价格只有一半。没多久，她回来了，满腹狐疑地问老板娘：牙膏应该是固体的还是液体的，怎么我挤到一半，出来的是一泡水呢？费宝英说，那还用问，你买到大兴货了。老太太吃了亏，果断从昊诚商行买走好几支白玉牙膏，以后成了常客。

　　其实，费宝英标的单价，和一些地方卖的也许只相差几元钱，但这几元钱有时就是真货和假货的区别。经常有人问她，为啥超市里卖的蜂花牌香皂，呒没老早底的香味？为啥我买到的双船牌糙纸，有股臭味还灰蒙蒙的？费宝英对顾客们承诺：“我这爿店叫‘昊诚’，就是天天诚心诚意待客的意思。厂家如果没货，我宁愿不做，也不售假。”每次新进一种商品，她总不放心让丈夫去拿货，坚持自己去挑。她说，“哪怕一支水笔都有作假的可能。”

　　靠着这份诚意，费宝英的小店开了快20年，不退不换不讲价。无论新客熟客，本地的外地的，她一视同仁，从未与人红过脸。但就在去年，她竟被投诉了。一名上海女子称，费宝英卖给她的十瓶雪花膏是假货，按假一赔十，要求获得100瓶正品的赔偿。面对工商所上门调查，费宝英非但不怨，反而高兴，因为她心中有底，真的假不了，工商上门可以还她清白了。果然，比照女子出具的所购物品包装，与店里出售的完全不同。女子提供了费宝英当时开具的购货清单，上面也写明只买了一瓶雪花膏。最终工商所调查的结论是投诉情况与实际不符，女子索赔落空。

　　“买不到的商品，顾客都会来找我，我也乐意尽己所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别看费宝英今年68岁的年纪，除非节假日，她都朝九晚五地看店。顾客找不到的商品，她立马能找到，弯腰爬高动作利索。“我们夫妻俩的退休工资用起来绰绰有余。我卖东西不图利润，都是薄利多销。”哪怕有人进门不买东西，只是诉诉苦，她也不厌其烦地接待，开导他们。她说，人家有求于你，你帮人家解决问题，大家都开心，说不定在你需要时，人家也会来帮你的。“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就是这位上海老板娘的生意经。

新民晚报记者 张家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