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上海 | 上交团长周平：艺术家身边的“掌灯人”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再有一年，周平“入团”就满20年了。

在过去的19年里，上海交响乐团发展为中国职业交响乐团头把交椅，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高度，都值得书写。但作为上交团长，周平说，她只是艺术家们身旁的一名“掌灯人”“开路人”。

图说：周平

乐谱抄了一年

周平大学本科学的是钢琴，研究生学的是声乐，2000年从上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毕业。

上海交响乐团（前身上海公共乐队）是亚洲最早的专业音乐团体，曾被誉为“远东第一”。当时，上交行政部门已10年没有进过人。而周平进入上交最早的岗位，现在叫谱务，其实就是艺术资料室的资料员。

但周平一直感激这第一个岗位。她的工作，就是将总谱拆分成各声部的分谱，整理编辑。一部交响作品，往往要拆分几十个分谱。这工作，繁琐耗时，很折磨人，但也让人务实静心，锻炼人。“抄的时候要特别注意，标记符号，还有数小节的问题，都不能弄错，还要考虑适合翻谱。”每套谱子整理后，都要打上小卡片，便于查询，封套上还要把里面的细目都写清楚。用得久了，发生破损的分谱需要重新制作。

可以简化，提高工作效率吗？她很快发现了窍门，并且欣喜地发现，“每件事都可以在做的过程中革新”，而且因为接触了很多乐器乐谱，自己也学到了很多。

求变带来活力

抄了一年乐谱后，周平转到了行政办公室，很快头衔变成了办公室主任。她性格中的“求变”“使命必达”等特点逐渐渗入工作而显山露水。

外事、报批、演员邀请、节目策划……每遇到问题，周平就考虑怎么做最好。那时她是“光杆司令”，不过却好似生出了三头六臂——对外联系要发传真或邮寄，那时团里还在用打字机打字，她申请电子邮箱；请人申请上交域名、制作网页；乐队出国巡演，她亲自填写几十位艺术家的资料，抠清每个个人信息细节，甚至电话“追”到一些艺术家曾经在外地就读的某个小学核实地址；用蹩脚的英语当场写签证免面试申请书；研究飞机机型、舱门，设计乐器怎么放……

随着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入，原本“吃皇粮”的乐团开始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是：票卖不动。“那时团里的老同志甚至骑自行车出去兜售。”现代营销和推广能破冰吗？周平又开始兼起了演出推广部的工作。

周平研究国外乐团的运营模式，为了改变音乐会“单场散票”难以销售的状态，提出做跨年“音乐季”的包装——足球赛有赛季季票，音乐会也应该有季票。当时这一概念在中国内地还属新兴。很多人觉得，提前一年就要把下一年的演出档期安排妥当并进行推销，难度实在太大，因为从人员到场地都充满了变数！

跨年音乐季的时间是当年9月至次年6月，6月底开始提前销售预售票，预售票相当于季票，但只售约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才开单场散票。2007年，上交首次推出音乐季预售票，但成绩很“打脸”，买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但周平并不气馁。如她所期待的，预售票销量后来每年逐步增加。“去年预售票，一个月卖掉了全年可售票的61.3%，这在国际上都是首屈一指。购票者来自27个国家。”周平说，今年5月阿格里奇的两场音乐会，在去年7月开出预售票的第一天，15分钟内就卖完了。黄牛票从80元炒到1万多元。

音乐季是衡量一个职业交响乐团综合实力重要的指标，然而目前全国真正执行音乐季的乐团并不多，而预售票难度更大，考验的更是整个运营体系。“12年过去了，上交仍是中国内地唯一一家在做预售票的职业交响乐团。”周平说。

2014年年底，周平升任上交团长。今年5月，上交获得了2018年度上海市质量金奖。

开拓音乐教育

周平说，她唯一不变的，是“求变”，而求变的动力，是好奇。“现在我45岁了，好奇心还是特别重，看到二维码就扫，就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是一个新的软件，总想用用看。”

一个好的乐团，仅仅只关注演奏吗？周平觉得并不是，观众拓展非常重要。她好奇，如果上交“跨”出另一条腿会怎样？

上交的音乐教育开始“激活”了。“很多人说，古典音乐是阳春白雪，高攀不起，其实多接触多感触，每个人都可以听出自己心中的莫扎特、贝多芬。”周平说，她身边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乐团有一名司机，原本并不懂音乐，因为近水楼台常听古典音乐，慢慢地竟也能像模像样地发表评论，还和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合了影。“音乐教育就是让更多人走近音乐！”

“上海夏季音乐节”，让许多青少年登上了舞台；“音乐地图”，面向徐汇区所有7年级学生，后来崇明的学校也有幸加入，更辐射到了成都、西安等地，这个活动内容丰富，形式活泼，比如有一次将中西音乐对比的主题融入《延禧攻略》，把一堂课做成宫斗剧，孩子们都特别喜欢；“音乐好邻居”，邀请周边社区居民们举家探索音乐世界；“乐行天下”“乐工坊”等，则是联合赞助商们共同打造的音乐产品。

如今，上交旗下还有很多音乐教育名片，如上海音乐博物馆、上海乐队学院、小作曲家工作坊、乐工坊、有准备的聆听、大师不在台上、大师与琴童等。上交还创办了上海艾萨克·斯特恩国际小提琴比赛，第一届比赛后的第二年就被美国权威古典音乐杂志《美国音乐年鉴》选入“2018全球顶尖音乐赛事”之一。

女汉子也温柔

周平胆大，小时候，敢爬到3楼屋顶通下水道；她任性，小升初的暑假里，和爸爸联手打魂斗罗，从白天打到次日凌晨3点，妈妈一觉醒来，两人还在打；她勇猛，参加工作后，搬过大型乐器；她率性，开会累了，会说“让我站一会”，“让我先做10个俯卧撑”；她爽朗，笑声特别有感染力。

但其实“女汉子”也很小女人。她养了3只猫，第一只是流浪猫。“自从养了猫，觉得自己前生也是一只猫。”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别人推荐了什么好吃的，就天天惦记着要去‘拔草’。”上交周边所有的餐饮店她都吃遍了。她会做饭，也写下过75篇“断舍离”日记，“东西变少，幸福指数就会变高”。

交响乐团对一个城市来说，是一种体现城市特性的存在，周平说，她最大的幸福，是幸运地从事了“上海特性”之一。

本文作者 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