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百年老房告别最后15只手拎马桶

　　向南，过长乐路，就是120岁的高雅淮海路，繁华时尚，是阿拉上海人的骄傲。

　　向北，就是几乎贯通半个中心城区的延中绿地，大手笔的城市绿肺，也是阿拉上海人的骄傲。

　　新民晚报“上海时刻”出品

　　市民陆国强心里还有一样骄傲——昨天，本世纪申城启动马桶改造工程以来，巨鹿路280-288号的百年老房终于告别最后15只手拎马桶；黄浦区瑞金二路街道巨鹿社区，他生于斯长于斯，70岁这年见证了家园的精细化旧改，旧马桶时代落幕，居民专属的公共会客厅“巨鹿共益空间”开张啦！

图说：“巨鹿共益空间”将成为居民的会客厅、议事厅。杨建正 摄

　　打破常规 | 化粪池改造另辟蹊径

　　每天早上五六时，大人们急急忙忙出门穿过马路倒马桶，这是陆国强的童年记忆、少年记忆。成年后，这也成了他每天要做的“功课”。什么时候才不用这样拎马桶呢？要问70岁的陆国强这辈子有什么“灵魂拷问”，这个算一个。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巨鹿路280-288号，位于衡复历史文化风貌保护区边缘，一共15户人家，典型的二级旧里以下房屋，百年老房多为砖木结构，房屋墙体单薄，分隔墙大多不过5厘米，屋外空地狭窄，房子卫生设施改造，难度巨大。本世纪初，原卢湾区启动两轮马桶改造，巨鹿社区几条弄堂的居民都陆续告别了手拎马桶，280-288号15户却没有动静。近年来，伴随城市更新，住黄金地段拎马桶，越来越少，280-288号15户依然如故。

　　为啥呢？最大难题：化粪池！

　　通常，化粪池设置在弄堂的主干道下面。但巨鹿路280-288号是联排街面房，门前人行道宽不到1.8米，而化粪池最少也要2米宽。门前没空间，屋后呢？更不可能。280-288号紧挨着后排房屋，两排房子墙体间距最窄处只有30厘米。既然没有空间挖化粪池，可否直排，将排污管直接与市政管道相连？环卫部门给出的建议是：防止污水倒灌，依然需要一个小型的蓄粪池中转。

　　2017年初，瑞金二路街道酝酿改造方案，历经一年多几易其稿难有实质性突破。2019年下半年，街道再次召集专家、职能部门研判，结果，但凡技术难题都有了可行性解决方案，只剩下化粪池这个“老大难”。不过，转机突然来了。

　　“屋外不行，室内呢？试试看！”有一天，旧改项目团队头脑风暴，突发奇想，突破常规，峰回路转，巨鹿路280-288号的化粪池就选址室内，设计别具一格。瑞金二路街道盘整资源，找到底楼一间房，没有住户，可以安置室内化粪池，“老大难”终于有了新解。

　　不过，化粪池起码深达3米，要保障百年老屋地基安全，施工还是需要技术含量的，陆国强和邻居们特别关注这件事。听了大家的担心，施工队队长马万锋乐了。他告诉大家，自己做了快20年“马桶工程”，上海造了那么多地铁，就让老房子化粪池工程借鉴地铁隧道施工技术，技术成熟，安全系数高，放心吧！

　　2019年12月1日，多方见证，巨鹿路280-288号马桶改造工程正式开工。

图说：新建的厨房设备俱全，让阿婆笑得合不拢嘴。杨建正 摄

　　钢琴进屋 | 15户人家15套方案

　　一架钢琴，从三楼窗外吊进屋内，负责吊装的马万锋知道，他为一家人吊进了一个梦想——一个琴童，就要在这里奏响百年老屋里的第一支钢琴奏鸣曲。

　　琴童，就是陆国强的小孙子，读小学一年级，学琴3年。这个暑假后，小孙子要从别处搬来跟爷爷住，学校离得近，方便就读；更要紧的是，爷爷家旧改更新了，住起来，舒适多了。

　　的确，房屋更新后，除了马桶、淋浴设施，陆国强家最需要的，就是把钢琴放到三楼的家里来。以前，楼梯狭窄，钢琴根本没法上来。如今，房屋更新了，陆国强向项目团队询问可否把钢琴搬上三楼？得到答复：行！

　　那天，施工队移除了沿街窗户，让钢琴先吊进屋，再安装窗户。从此，百年老屋有了钢琴，陆家小孙子有机会在这里圆“钢琴梦”。左邻右舍也都盼着，天天听琴童练琴，很开心呢，老屋太需要琴声了。

　　陆国强家钢琴进屋，受益于“一户一策”。巨鹿路280-288号15间房子，构造各异，每户居民生活习惯各不相同，家家也都有自家的生活期盼。面对房型各异、需求不同的15户居民，瑞金二路街道最终选择了最费时费力但最可行的施工方案，“一户一策”量身定制，为安装15只抽水马桶设计了15套方案。有一户居民，家中实在找不到可以安装马桶的地方，设计团队和施工方现场反复勘察论证，最终，把原来的外阳台改造成内阳台，又为这家马桶专门加设了一根排污管道。

　　改造后，每一户家庭的生活习惯如何尽可能不受影响？设计团队在测量房屋时，特意用影像记录了居民家中的陈设布局，床在哪里，餐桌在哪里，定制方案时，尽量尊重维护居民原有生活习惯，让新设计不干扰老习惯，让新马桶真正提升获得感、幸福感。

　　大半年来，改造一路推进，麻烦事，也有。年初，遭遇疫情。4月28日，抗疫进入常态化，复工复产，巨鹿路280-288号的旧改也复工了。紧锣密鼓3个月，居民就要回搬了，除了安装了抽水马桶，增设了淋浴设备，还有一份大礼等着居民。

　　共益空间 | 不只喝喝午茶聊聊天

　　“巨鹿共益空间”，就是一份大礼。

　　巨鹿路280-288号的15户居民，都是老人，最年轻的68岁，最年长的80来岁。这辈子，老人们最想有一个会客厅，客人来了，就请他们在客厅里坐坐，喝喝下午茶，聊聊天，多好！

　　下午茶？没问题啊！面对居民，巨鹿居民区党总支书记郁明烨有底气。为啥？因为，“巨鹿共益空间”来啦，就落户巨鹿路282号底楼。

图说：狭窄的楼梯装上了安全扶手。杨建正 摄

　　谁都知道，老房子空间狭小，家里根本没法招待客人。如今，旧改更新了，这新开张的“巨鹿共益空间”就是公共会客厅。其实，“巨鹿共益空间”不只是公共会客厅，还是党建活动站、自治联络室、便民服务点，不仅方便15户居民日常会客、活动休息，还能为周边居民提供惠民、便民、为民服务。

　　在这里，有啥便民服务？凡是居家过日子的生活需求，就发动“社区能人”，对接公益站、社会组织，每周定期，配钥匙、缝纫拷边、整烫衣服、量血压、理发修面，另外，老年人特别需要的心理、法律服务，也都有。

　　在这里，怎么参与自治共治？巨鹿路也是一条社区商街，居委会组织了18个店铺店主、居民代表、物业公司和社区民警组成“社区商铺自治委员会”，制定自治公约，定期协商沟通，维护街区环境品质。巨鹿路280-288号都是临街房，15户居民今后有什么事要跟“社区商铺自治委员会”商量，在哪儿商量呢，巨鹿共益空间，多方便！

　　总归，“巨鹿共益空间”是会客厅也是议事厅，小型听证会、评议会、协调会，但凡需要听听大家意见的社区公共议题，都能在这里好商好量。

　　新民晚报首席记者 姚丽萍

　　记者手记>>

　　匠心和初心

　　见过不少旧改，无论是大面积征收，还是微更新。巨鹿路280-288号这样的，头一回见。听了方方面面的介绍，要问有什么心得？我想说，一个是匠心，一个是初心。

　　南接淮海中路，北邻延安中路，可以说，巨鹿路280-288号15户居民就是上海城市繁荣的见证者，就是最近20年城市变迁的见证者，当他们向最后的“手拎马桶”作别，他们就不只是城市历史的见证者，更是参与者、创造者。

　　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采访中，旧改施工“老把式”马万锋说，巨鹿路280-288号项目成功，一是因为化粪池难题解决，一是因为居民配合。而居民能有这么高的参与度、配合度，在于“一户一策”的精细化旧改，充分尊重居民意愿，切实改善了居民生活，真正提升了获得感、幸福感。

　　从千方百计消灭“手拎马桶”守住民生保障底线，到千辛万苦增设“卫生间”让居民过上更体面的品质生活，瑞金二路街道瞄准群众最急、最忧、最盼的民生难题，成功破解零星地块旧改难题，让曾经的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当中，无论是破解化粪池“老大难”，还是”一户一策“，如果说，匠心是技术；那么，初心就是动力。

　　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大城也如烹小鲜。巨鹿路280-288号局部改造更新，正是申城精细化旧改的一个成功范例。截至去年底，上海中心城区共剩余成片二级旧里以下房屋家庭9.2万户，其中黄浦剩余4.6万户，占全市总量一半。2012年以来黄浦旧改征收受益居民逾5.5万户，去年历史性突破1.2万户，今年重点聚焦金陵路、西藏路、北京路、建国路、老城厢等五大地区，充分挖潜为旧改加力提速。

　　旧区改造，是最大的民生、最大的发展，持续推动旧区改造加力提速，破解“二元结构”难题——精细化旧改，需要更多的匠心和不变的初心。

　　姚丽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