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鹏获“上海之春”颁发“特别荣誉奖”：希望留一方舞台给“星星的孩子”

新民晚报“上海时刻”出品

自1960年第一次参加“上海之春”，曹鹏在这方力推新人新作的舞台上站了整整61年。是他，率先在国际上奏响“全中国作品音乐会”，将当时刚刚问世的《梁祝》推向世界；是他，携手孟波、丁善德等音乐家为“上海之春”把关，精心挑选潜力新作；是他，在耄耋之年挥舞着指挥棒建立了上海城市交响乐团、上海学生交响乐团、上海城市青少年交响乐团，并和大女儿曹小夏携手为自闭症孩子成立了“天使知音沙龙”，用音乐打开他们紧闭的心门。

明晚，第37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闭幕式上，96岁高龄、75年党龄的指挥家曹鹏将被授予组委会颁发的“特别荣誉奖”。他表示：“舞台让我忘记了年龄，忘记了身体的疲劳，完全沉浸在音乐里。我们这一代都是从抗日战争时期就苦过来的，太懂得饥饿、贫穷的滋味，看到如今祖国的繁荣富强，我真是无比高兴和自豪。” 

图说：曹鹏获得本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特别荣誉奖” 新民晚报记者 郭新洋 摄（下同）

参军的父亲留下了红色基因

曹鹏原名曹璨蕰，出生于江阴一条幽静、古朴的巷子里。他是在参加革命的时候改的名。曹鹏的父亲在他4岁时便参加革命，虽然之后的20年他都缺席了曹鹏的人生，但却将一颗革命的种子和一腔爱国为民的热血植入了他幼小的心田。

曹鹏家的书架上有一张小小的旧照片，照片拍摄于1934年，当时全国正在开展抗日禁烟运动，9岁的曹鹏在江苏省举办的首届抗日禁烟音乐比赛上获得全县第一名。母亲特别为小儿子赶制了一套中山装，为能多穿几年，衣服做得很是宽大，上衣几乎拖到膝盖，但小孩站在那儿意气风发、一脸骄傲。

看到曹鹏在比赛中崭露的音乐天赋，老师开始在每日课后给他“开小灶”，他的音乐启蒙就在这战火纷飞的岁月中开启。上中学时，曹鹏就跟随党员们参加地下工作了。他和同学在学校组织读书会、办墙报、唱抗日歌曲。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在一次日语会考上，为反抗日本人试图用教育来奴隶学生，他带着同学们集体交白卷。白卷堆满了讲台，惊慌失措的日语老师叫来卫兵，他们带着刺刀冲进来，却没有一个人说出领头者，最终日本兵只能不了了之。

图说：曹鹏讲述书架上旧照片的故事

“一心向党”演绎生命交响

20岁时，曹鹏参加了新四军，之后一直在宣传队工作。他们跟随部队走过最荒凉的土地、最贫困的山庄，唯有在部队驻扎超过3个月时才会开伙，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被分配到不同老百姓家里搭伙。

“那时候中国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苦，我记得住过一家人家，地窖都是山芋，顿顿吃山芋，个个挺大肚，胀却不管饱，很快又饿。还有一处，地里只长胡萝卜，村里人人吃得脖子碗口粗。”那时候曹鹏就想，不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一定要跟着党走下去，取得最终胜利，让中国得解放，让中国人过上好日子。

曹鹏在进入华中建设大学学习时，认识了夫人惠玲，之后又一起转入山东大学文艺系。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触正规的指挥艺术。他至今印象深刻，那时老师给他们讲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其中第四乐章是“暴风雨”：“他说这个‘暴风雨’就是我们现在的革命，我们必须反抗，必须斗争，从黑暗走向光明。从此，我的音乐生涯就跟革命联系在一起，跟祖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将“梁祝”推向世界第一人

1958年，何占豪、陈钢创作了小提琴协奏曲《梁祝》；1959年5月，18岁的俞丽拿在“上海音乐舞蹈展演月”（“上海之春”前身）拉响了《梁祝》，当时曹鹏在莫斯科留学，听说后拜托夫人惠玲无论如何都要买一份总谱寄到莫斯科。那份总谱至今被曹鹏保存着，虽然它的纸张边缘已经开裂变脆、破旧不堪。但拿着这版总谱，曹鹏却笑得像孩子：“这是我的珍贵收藏，就连何占豪和陈钢都没有的版本。”

事实上，在莫斯科留学的曹鹏，一直梦想举办一场全中国作品的交响音乐会，《梁祝》的问世成为最好的契机。这场音乐会囊括了贺绿汀、马思聪等中国作曲家的作品。在导师的支持和帮助下，曹鹏指挥全苏广播交响乐团，在莫斯科公会大厦圆柱大厅奏响了这台音乐会。这是中国交响作品首次在海外举办专场，而曹鹏也就此成为将《梁祝》等中国优秀作品推向世界的第一人。

图说：曹鹏演出照

有意思的是，当年音乐会开始前10分钟，曹鹏被告知音乐会将向全世界广播，他略懊恼，都来不及跟夫人“通风报信”。音乐会开始前，他这样向世界听众介绍：“我叫曹鹏，是中国留学生，在这里要举行一场中国作品交响音乐会。《梁祝》这部作品是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它将在这里进行中国以外的世界首演。我希望中国观众能听到，这将是我莫大的荣幸。”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曹鹏的心愿，那一日，夫人惠玲居然刚巧打开了并不常用的收音机，听到里面传来的竟然是丈夫的声音。回忆这段故事，曹鹏笑得很甜：“她没有错过这场音乐会，命运都安排得好好的！”

耳朵是通往心灵的阶梯

曹鹏的大女儿曹小夏自从在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自闭症孩子的文章，就决心要用音乐来为孩子们做点什么。2008年，他们为自闭症孩子成立了“天使知音沙龙”，从此踏上了一条公益之路。尽管开创“天使知音沙龙”时，曹鹏已84岁，但他却坚持至今：“这条路，开始了就不能放弃！我很欣喜能看到孩子们在音乐的帮助下不断打开心扉、不断进步。”

用耳朵来打开自闭症孩子的心，是曹鹏和曹小夏从实践中获得的“真知”。在曹鹏看来，这个“秘密”也被一早写进了中国古汉字中。“古人造字含义深远，你看这个‘听’字，繁体为‘聽’，左边耳朵下是一个‘王’字，右边底下有个‘心’。先辈们早就告诉了我们，耳朵是通向心灵的阶梯，‘听’是打开人心的王道。”

后来，有美国哈佛大学专家来中国，专程登门拜访曹鹏，讨教和自闭症孩子沟通的经验，他用英语解释——英语中的“heart”（心），也是先有“ear”（耳朵），加上个“h”成了“hear”（听见），再加“t”成了“heart”，“中西方的先贤们一早就将通往心灵的路告诉了我们。”

图说：曹鹏一家在自闭症实验基地揭牌仪式上

“天使知音沙龙”成立至今已有13年，曹鹏和曹小夏带着孩子们从最初的打击乐慢慢“摸索”。这些孩子有的学会了小提琴，有的成了圆号手，乐队还经常举行演出。其中某些孩子的识谱能力让曹鹏都惊讶：“竟然看两三遍就能背，记住了就再也不出错！”

2019年，“爱·咖啡·自闭症社会实践基地”正式在陆家嘴新金融创业会客厅挂牌，曾经拒绝和外界交流的孩子现在能勇敢站到柜台前，向客人介绍：“我们的咖啡是免费的，但可以接受爱心捐助。”

被问到此次获得“特别荣誉奖”的感受，曹鹏说：“如果要对‘上海之春’说点什么，我就希望将来，这个平台能够给到我们自闭症的孩子们一方舞台，那就太好了。”（新民晚报记者 朱渊）

图说：手持《新民晚报》的曹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