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宋国友柯静：特朗普组阁忠诚第一兼顾平衡

特朗普面试“新人”　图GJ

　　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从11日开始着手遴选官员，在位于纽约的特朗普大厦面试“新人”，并陆续公布内阁成员名单。而对于谁出任新政府国务卿一职的问题，近来不断传出各种消息，有消息称特朗普钟意共和党前总统候选人罗姆尼，而他的顾问团对此有不同意见。特朗普的人事决定主要基于哪些考虑？未来的美国政府会是怎样的风格？本期新民环球论坛特请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宋国友和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博士后柯静详细解读。

　　国家安全团队立场强硬

　　问：从目前公布的名单看，特朗普在组阁过程中主要考虑和平衡哪些方面的因素?您对他当前的选择有怎样的评价？

　　答：即将出任国家安全顾问的弗林曾抨击奥巴马国防外交政策，主张对极端主义势力采取更具进攻性战略，反对伊朗核协议，认可与俄开展反恐合作，其政见与特朗普高度契合。

　　而得到中情局局长任命的蓬佩奥在政治立场上同样为极端右翼人士，严厉谴责伊朗核协议，主张恢复并扩大美国监控能力，主张判处斯诺登死刑，支持酷刑，反对关闭关塔那摩监狱。反对者声称蓬佩奥将把美国的情报工作带入历史黑暗时期。

　　极右保守派塞申思反对现政府的移民政策，支持加强边境安全，主张采取更加强硬的反恐手段，也反对关闭关塔那摩湾的拘留中心计划。

　　这三个以强硬立场著称的人选加入到新政府的国家安全团队，可见特朗普倾向于在反恐上采取更强硬的军事手段，对遏制伊斯兰极端主义势力和非法移民，也会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尤其国家安全顾问这一职位，通常是由与总统最为亲近的人士担任。该职位无需参议员同意，在国家安全甚至外交事务方面拥有重大话语权，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首席幕僚。将出任这一职位的弗林坚持以美国意志塑造和领导世界，具强烈鹰派色彩，由此基本可判断美国新政府的国防安全战略走向。

　　被提升为白宫首席战略顾问的班农在国防安全、移民、难民、反恐等问题上与候任总统高度一致。而任命普里伯斯任白宫幕僚长则兼顾了多方面的考虑。普里伯斯是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精通政党事务，与国会多数派领袖、共和党人保罗·瑞安之间多年的良好关系，使这一任命不仅可以协调整个行政系统，同时有助于共和党内部的和谐，对获取党内支持大有裨益。此外，普里伯斯在选战中表现出色，自他接任以来，共和党各级选举在候选人招募和筹款方面都更有起色，出任该职位基本上是众望所归。

　　44岁女州长黑利是共和党近年来炙手可热的政坛新星，原本也是国务卿候选人之一，除十分出色的从政经历之外，同时拥有女性、移民二代和亚裔美国人身份，也使她十分适合作为美国外交官出任联合国大使一职。并且尼基此前并不支持特朗普的事实，也可在一定程度上回应特朗普仅任命亲信的指责。

　　从当前来看，特朗普主要考虑的因素为候选对象对自己的忠诚度、所持政见的契合度、对职位的胜任度和推行政策的执行度。除此之外，也尽可能协调与共和党领导层的关系，提升党内和谐度，并适当回应有关内阁多元化呼声。从职位人选的特点，尤其已公布的国家安全团队的三位人选一贯的强硬立场，可见特朗普新政府国土安全政策走向将比现政府强硬许多，右翼色彩浓厚。目前来看，特朗普正欲打造一个信守选战承诺、创建不同于以往的具独立风格的新政府。

特朗普会晤罗姆尼　图GJ

　　会晤罗姆尼欲修复裂痕

　　问：在整个竞选过程中，罗姆尼一直在批评特朗普，为什么还会有传闻传出，特朗普有意让罗姆尼出任国务卿？

　　答：罗姆尼是共和党内颇具地位的实力派人物。这个传统的共和党人在本次选战期间始终抨击特朗普及其主张。但在大选后，罗姆尼通过社交网站向特朗普表示祝贺，特朗普则大方回应并接受祝贺，向外界释放了两人和解的信号。

　　对于特朗普新政府来说，选择罗姆尼可以向外界表达特朗普的大胸襟和大格局，不陷入选举期间的个人恩怨，能够从政府施政和共和党总体利益角度选择国务卿。

　　客观而言，罗姆尼拥有极丰富的政治经验和资源，可以拉近特朗普与传统共和党人的关系。此外，如果罗姆尼出任国务卿，可以适当中和国家安全团队中三位极右色彩人士的强硬影响，部分平复当下批评人士对新政府政策走向的担忧，也有助于弥合国内分裂局面。在外交关系方面，罗姆尼与弗林立场不同，可以一定程度上平衡弗林与俄罗斯关系过密的怀疑，安抚美国盟友的紧张情绪。因此，罗姆尼对于特朗普新政府来说，具备重要的平衡意义。

　　而对罗姆尼来说，此前抨击特朗普使其处境尴尬。罗姆尼如果希望继续在党内发挥重要作用，更大程度地影响国家政策走向，则必须与特朗普合作。但罗姆尼毕竟与特朗普的政见存在诸多分歧，且对特朗普表示过极大的不信任，特朗普是否愿意将事关国家外交关系的重要职位授予罗姆尼的确存在变数。但较为肯定的是，从特朗普的个性及其先前公布的重要职位名单来看，如果罗姆尼入阁，他需要在更多方面做出妥协。

　　事实上，不论罗姆尼是否最终出任国务卿，其与特朗普19日的会晤都将有助于修复大选中共和党内部的严重分裂，对共和党未来的党内合作具有实质性的推动作用。

弗林将出任国家安全顾问　图GJ

　　奥巴马“遗产”或荡然无存

　　问：这份名单释放了怎样的信号？新政府会否落实特朗普之前提出的争议性主张？

　　答：共和党此次大胜，继续执掌参众两院多数席位。这将使共和党在未来两年甚至更长的一段时期内，可以较为畅通地推行自己的政策。从大选结果看，是特朗普帮助了共和党，而非共和党帮助了特朗普。特朗普公布新一批内阁人选之后，共和党就表示了支持，象征着虽然特朗普与传统共和党核心价值上仍有分歧，但随着特朗普入主白宫，共和党内部也正努力寻求共识、实现合作。获得共和党支持的特朗普，如不出意外，其新内阁人选应该可以顺利获得参院批准。

　　特朗普执政之初，政府将面临两种势力的对冲。一方面，特朗普需回应国内强烈的反自由贸易的呼声，安抚在全球化进程中承受巨大转型代价的民众的愤怒情绪，短期内工作重心须转移到国内，解决就业、经济和社会分裂问题，因此在外交战略上可能面临一定程度的收缩；另一方面，从地缘政治和国际秩序角度，美国希望继续领导世界，又面临诸多挑战，美国的领导力恰恰是盟友关注的焦点。若采取收缩的外交战略，不利于巩固与盟友的关系。美国战略界更是普遍担心这将导致中国取而代之制定规则，甚至会导致国际政治体系的变革。如何平衡好这两方面的关系，是特朗普新政府面临的最大挑战。

　　从任命名单来看，特朗普应会兑现其竞选承诺，推行严格的移民政策。塞申斯不仅反对非法移民，甚至对合法移民，如高技能专业人士的签证，也持谨慎保守立场。而作为司法部长，他将监督民权和移民法律的执行。此外，即将担任白宫首席战略顾问的班农在移民问题上同样持强硬立场。特朗普曾表示，美国现有签证系统使很多高技能的人无法留下，需要加以改变。而班农对此表示异议，认为国家并不止于经济层面上的考虑，更应该是一个公民社会，而硅谷中亚洲人已经太多。特朗普对此二人委以重任，可以预见新政府很可能会大幅限制移民进入，以回应当前美国社会强烈的“移民威胁”和回归传统民族主义的呼声。

　　弗林和蓬佩奥在反恐问题上都极为强硬，认为奥巴马过于软弱是导致极端势力壮大的重要原因。他们都曾发表过非“政治正确”言论。尤其弗林坚持认为美国目前最大的威胁来自激进的伊斯兰势力，表示应和俄罗斯、土耳其就反恐展开合作。因此，特朗普政府很可能将对伊斯兰极端主义采取更加强硬的手段。

　　美国政治中，重要职位的官员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家政策的走向。对弗林、塞申思、蓬佩奥、班农等极右保守者的青睐，基本决定了新政府国防外交政策的转向。上述四人都激烈抨击过奥巴马政府的诸多政策，在移民、反恐、伊朗核协议方面态度强硬。可以预见的是，奥巴马执政八年的遗产很可能荡然无存，新政府将倾向于更加保守和民粹主义。

中国问题专家基辛格　图GJ

　　中美分歧转向经济层面

　　问：就名单看，对中国而言，这会是一届怎样的美国政府？

　　答：具体到名单上的个人来说，以上新内阁的成员很少特别针对中国发表过自己的立场。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曾在采访弗林时问道“谁是美国的敌人”，弗林的回答中也包括中国。但这并不算特别针对中国，因为美国战略界普遍将中国视作美国的威胁。

　　就名单看，新政府保守和右翼色彩浓厚，强调须以美国意志领导世界，且多位成员素以强硬著称，因此中国应做好准备应对特朗普上台后可能出现的强硬对华立场以及鹰派政策。但中美关系的不确定性对两国都没有好处基本已成共识，尤其当前各国面临气候变化、伊斯兰极端势力、难民等非传统领域的威胁，很难凭一国之力加以平息。因此，中美关系既有竞争，也必然存在合作，两国走向对抗的可能性并不大。

　　特朗普在其竞选期间及胜选之后，都专程拜访中国问题专家基辛格，商讨有关中俄和世界格局问题，并表示出对基辛格博士的敬重。而基辛格向来主张与中国进行沟通，中美双方须了解对方，而两国领导人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尤其重要，并建言特朗普团队中需要有了解中国历史与文化的人，尊重中国根本国家利益、避免纠纷、互利共赢。特朗普曾表示，与中国之间的关系主要在经济层面。而从其商人背景以及竞选中透露出的实用色彩浓厚的外交理念来看，特朗普应该更注重美国实际的经济利益，中美关系的焦点很可能会从地缘政治的博弈、意识形态的分歧逐渐转向经济层面上的利益冲突。

　　从特朗普表示其接下来将采取的一系列举措来看，具体可能在以下方面对中国产生影响：

　　第一，经济层面。特朗普已宣布上任第一天将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TPP原本主要着眼于和中国争夺亚太经济体系的主导权，强化和盟友的经济联系。它的搁浅短期内将会对中国加快推进亚太自贸区和“一带一路”、扩大规则制定话语权、主导深化亚太地区经济一体化形成良好局面。但在汇率、贸易赤字、投资准入和国家安全、知识产权等方面，双方分歧仍然较大，未来摩擦仍难以避免，不排除特朗普政府会采取更加强硬的对华经贸政策。

　　第二，安全层面。本次大选中凸显出美国社会的严重分裂，因此在短期内新政府应首先弥合国内社会对立甚至对抗情绪，这已经关乎美国国家安全利益。因此，美国在外交安全领域可能的战略收缩，对中国周边地区局势或有好处。此外，新内阁人选相对更加关注伊斯兰极端势力的扩张，在反恐等问题上或与中国采取更多合作，双方在安全领域的合作空间或将有所扩展。

　　第三，意识形态层面。共和党较民主党更少关注意识形态层面，特朗普的商人特质也很难在短时期内改变，且几位新内阁人选发表过“政治不正确”的言论，背离美国“传统”的民主和人权价值观。因此双方这一时期内可能会较少发生意识形态领域的摩擦，更多关注实际层面的经济和政治利益冲突。

　　第四，社会层面。新政府可能会大幅限制移民进入、关注边境安全，也会对华人移民形成不小冲击。

　　总体来说，对内保护传统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奉行民族主义至上观念，对外采取更为进取的国防安全战略，以美国意志塑造世界，维护美国全球霸主地位，将是新政府国家政策战略目标。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 宋国友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博士后 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