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吉铁路建设者：五年，收获的是感情，播种的是希望

图说：中铁二十四局集团公司亚吉铁路德雷达瓦梁枕厂团队在非生产基地合影。采访对象供图

全长752.7公里，设计时速120公里，总投资约40亿美元的亚吉铁路于今年1月1日正式投入商业运营，至今已累计运输旅客近9万余人次，运输集装箱2.2万余个，运能潜力正在不断释放。这条铁路连通了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和吉布提首都吉布提市，将埃、吉两国之间的货运时间从之前的8天缩短至10余个小时。

由中国铁建承建的亚吉铁路是非洲第一条电气化铁路，是落实“一带一路”倡议和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十大合作计划”的早期收获，也是继坦赞铁路之后，中国在非洲修建的又一条跨国铁路，被誉为“新时期的坦赞铁路”。

时任中铁二十四局亚吉铁路德雷达瓦梁枕厂项目经理蒋书龙，是亚吉铁路“十大建设功臣”之一。在2018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开幕前夕，他接受了记者专访，谈起在非洲的近五年时光，他说，他最大的收获是和当地人之间的感情，而他们在非洲大地上播种的是希望。

一口井一件衣

有一种感动叫信任

2012年9月8日，蒋书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这一天，他和团队首批12名管理、技术人员从上海出发赴北京，登上了飞往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的飞机，11个小时后，他们和非洲大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这样开启了。

“印象中的非洲，应该到处都是动物大迁徙场景的壮阔和美丽，然而从飞机上往下看时我就发现，这里几乎看不到河流。”蒋书龙形容着他第一眼看到的非洲：光秃秃的山头上是成片成片的铁皮房，人多车少，拥挤不堪，脏乱随处可见。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埃塞俄比亚第二大城市德雷达瓦旁边的一个无名小村庄，这个有着500多户人家2000多人口的村庄，满目疮痍。而和他们一起抵达这里的，还有整个梁枕生产基地——生产了亚吉铁路米埃索－达瓦利－吉布提段铁路项目的绝大部分轨枕和T梁。

梁枕厂要投运，在当地招工是一个难题。“不缺人，前来应聘的人队伍排到大门口，但由于生活习惯的差异，他们要求工资当天结算，而领了工资，很可能第二天就见不到人了。人员的流动性极大影响了工厂生产的质量和安全，怎么改变这一情况成了一大难题。”

分析其中原因，蒋书龙认为归根结底是当地人对外来企业的不信任造成的。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无意中的两件“小事”让改变悄然发生。

“一天傍晚我在外面散步，发现很多七八岁的当地小姑娘背着大大的水桶从很远的地方背水回家，走上一趟往往需要五六个小时。晚上外面有许多狼群，我不由地担心这些孩子的安全。”经过商议，梁枕厂紧急打了一口水井，建了一方容量达10余吨的蓄水池，并在每天固定的时段向当地人开放，供他们取水，这一举措彻底解决了村庄的饮水问题。

“有一天，我们发现，近三分之一的员工到了上班时间不在岗，他们聚集在工厂门口。”原来，工厂要求员工要穿衣服鞋子上岗，但是因为贫穷，百余名员工没有衣服和鞋子，止步门口。怎么解决？工厂马上号召所有中方员工从两套工作服中匀出一套送给当地员工，“从我们手中接过衣服的时候，我看到黑人兄弟的眼里闪着泪光。”

慢慢的，当地员工的工资从日结变成了周结，变成月结，而工厂的员工队伍也因此稳定下来。“这个改变其实就是他们给予我们的信任。”

从“输血”到“造血”

带不走的就都留下

梁枕厂规模最大的时候有近700名员工，几乎解决了村庄所有劳动力的就业问题。从来没见过流水线生产的当地员工，在中方员工手把手的带教下，一点点掌握了梁枕生产技能，一些能力强的员工逐渐成为了业务骨干，从技术到管理，一个离开中方团队也能正常运营的梁枕厂在这个小村庄里落了户。

“和稳定的工作、有保障的薪酬相比，一项能谋生的技能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场从“输血”到“造血”的转变几年间在这里进行着。2016年6月，蒋书龙和中方团队离开的时候，整个梁枕厂成了他们留给非洲兄弟的“礼物”。

据统计，中国铁建在非重大项目的中方员工与当地员工比例基本维持在1:10左右，仅在埃塞俄比亚，他们的当地员工就达3600人。

在尼日利亚阿布贾等城市，设立了员工培训中心；在埃塞俄比亚、吉布提、安哥拉、阿尔及利亚对当地员工开展多批次不同岗位的专业能力培训，其中到中国培训超过1000多人次，提供工作岗位超过4万个，12000多名当地“门外汉”通过培训，成为工程施工、线路维护、通信信号、机车驾驶等领域的“行家里手”……在加强属地化经营的同时，中国铁建更注重带领外籍员工共同发展，几十年来，他们在非洲培训当地人员超过30万人次。

说再见情不断

小改变留下大希望

离开小村庄时的场景是蒋书龙一直不愿回想的，每次提及，他的眼神里总会有莫名的伤感。

“为了赶上我们的行程，梁枕厂女资料员玛莎特地将婚期提前，把婚礼安排在我们离开前的两天，我们所有人都参加了她的婚礼，见证了她最幸福的时刻，婚礼现场大家载歌载舞的场面，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离开那天，大巴从工厂开出来，他们（当地员工）不停地把自家种的芭蕉、仙人掌果从窗户往车上扔，我们接收到他们想要表达的情绪，三年多的时间，因为我们，他们的生活发生了许多改变，我们在生活上也得到了他们的帮助，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跟当地人之间的感情。”

由于埃塞和吉布提缺乏现代化铁路运营管理人才和经验，中国铁建牵头成立的联营体负责亚吉铁路的运营管理和维护。根据运营合同，联营体负责亚吉铁路6年的运营与维护，并负责培训当地运营管理团队，之后逐步退出，将铁路交给当地团队运营管理。而完成梁枕生产任务的蒋书龙离开德雷达瓦后，受命前往莫克莱，服务莫克莱－吉布提铁路建设，直至2017年5月因身体原因回国。

近五年的时间，蒋书龙看到了他置身的那片土地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昔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们开始有能力体面地生活。“和经济发展相比，更重要的是他们观念的转变，生活习惯的改变，希望这些会成为推动他们发展的力量来源。”

如果给长期生活在黑夜中的人点亮一盏灯，有一天，这盏灯或许会成为指引他们寻找光明的希望。

新民晚报记者毛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