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和南洋中学学生一起“照镜子”

　　胡适先生与南洋中学渊源颇深。早在1910年，19岁的胡适参加了面向全国的第二批庚款留学生考试。

　　发榜那天，胡适回忆：“天已黑了……我再拿灯照读那‘正取’的榜，仍是倒读上去（因为我自信我考得很不好）。看到我的名字！仔细一看，却是‘胡达’，不是‘胡适’。我再看上去，相隔很近，便是我的名字了。我抽了一口气，放下灯，仍坐原车回去了。”至此，胡适悬着的一颗心才算砰然落地。

　　在当时的榜单上，胡适最后看到的，位列第一名便是上海南洋中学报送的杨锡仁。后在上海码头一起登船“放洋”，胡适才发现同批70人中曾经在南洋中学就读的居然有11人之多，这里面就有日后和他一起发起组织成立最早学生社团“中国科学社”的周仁等人。

　　这批人学成归国后，不少人和南洋中学关系密切。这里有担任过教师的王裕震（百雷）、胡达（明复）；有主持建设校友厅的庄俊；有积极捐款、帮助南中学生就业的周开基（子建）……当然也少不了胡适。1928年4月22日，胡适现身南洋中学刚落成不久的校友厅，开讲《中国的几个基本问题》。再后来，1947年8月26日，中央研究院举行第一届院士选举筹备委员会议提出院士候选人150名，其中有南洋中学校友钱崇澍、饶毓泰、钱端升、罗宗洛等多人。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胡适也提名王培孙、张伯苓，称为“教育界实事求是的人物，值得崇敬”。可惜未能如愿，甚为可惜。

　　回过来说，刚刚拿到首个哲学博士学位的胡适（此后他拥有了哈佛、耶鲁等32个大学的博士头衔）在南洋中学到底讲了些什么呢？在校史资料中发现，标题为《中国的几个基本问题》，这要从美国使馆的安诺德给胡适看的三张图表说起。第一表是中国人口的分配表，第二表是中国和美国的经济状况对比表，第三表是美国在世界上所占地位表。胡适看后力劝安诺德在中国出版此文，让国人照照镜子。安诺德答应了，又预备了一篇题为《中国问题里的几个根本问题》的长序。

　　演讲中胡适认为，表格表明，中国的人口问题不在过多，而在于分配得太不均匀，在于边省的太不发达……处处叫我们照照镜子，照出我们自己的百不如人……叫我们生一点羡慕，起一点惭愧。并总结“所以现在的第一件事是造铁路。完成粤汉铁路，完成陇海铁路，赶筑川汉、川滇、宁湘等干路，拼命实现孙中山先生十万里铁路的梦想，然后可以有统一的可能，然后可以说我们是个国家。”第二个问题是怎样利用机器来减除人的痛苦，增加人的生产能力，提高人的幸福，胡适讲到“人家早已在海上飞了，我们还在地上爬！人家从巴黎飞到北京，只需六十三点钟；我们从甘肃到北京，要走一百零四天（二千五百点钟）……人家每人有三十个机械奴隶代他做工，帮他做工，而我们却得全靠赤手空拳”。第三个问题，其实只是“公私不分”。古话说“一子成佛，一家生天”。古话又说，“一人得道，鸡犬登仙”。仙佛尚且如此，何况吃肉的官人？何况公司的经理董事？并通过具体的案例，讲到“今日的新官吏也不能打破这种旧习气”。“这样的轻视保管的责任，便是中国的大工业与大商业所以不能发达的大原因。”

　　胡适博士讲罢对三个问题的理解，提出“用铁路与汽车路来做到统一，用教育与机械来提高生产，用防弊制度来打倒贪污：这才是革命，这才是建设。”最后总结道，“所以我们应该感谢安诺德先生，感谢他给我们几面好镜子，让我们照见自己的丑态，更感谢他肯对我们说许多老实话，教我们生点愧悔，引起我们点向上的决心。我很盼望我们不至于辜负了他这一番友谊的忠告。”

　　6月24日夜，胡适将其演讲稿书成文。9月30日发表在《生活周刊》第3卷第46期上。以史为鉴、以事为鉴，常照照镜子，再看此文，同样“引起我们点向上的决心”。催人奋进、催人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