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文娟吐槽说孝顺之顺

尊重老人的意志，让他唱出独属夜莺的夜曲，获得人生的愉悦，这是高级的“顺”。

前两天，著名译制导演孙渝烽老师给我发来微信，说网上正传播一段越剧大师王文娟的吐槽视频，说她被子女爱得有点吃不消，限制太多，希望松绑。于是点进去观看，但见王文娟老师一脸无可奈何的苦兮兮表情，在畅所欲言与欲言又止间徘徊。孙渝烽老师告诉我，这段视频在老艺术家群里引起强烈共鸣，然后转了几条帖子给我。

我有点犹豫，怕一不小心笔下轻重未把握好，伤到王文娟老师或她的子女。没想到孙老师给我戴高帽子，说“爱看你写的东西”。于是试着写一篇。

不过首先要撇清的是，此文不针对具体个人，而是形而上的探讨。王文娟老师的吐槽视频只是一个由头，缩影了老人又爱又怨的普遍情形。对于有些家庭而言，这种吐槽简直是一种奢侈，子女冷漠乃至虐待老人的也所在多有，从这样的家庭视角看，王文娟老师的吐槽几乎可看作是一种“发嗲”，只是因为被关爱得过度，觉得有点小小窒息，忍不住想按照自己的意愿透透气。

那么这种愿望合不合理，值不值得关注呢？答曰：合理。值得。关于孝顺老人的话题，肯定能引来万众参与，身处老龄化社会，估计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这个经再难念，还是要念出一本“正经”，那就是在孝顺名义下的正确孝顺。孝顺的含义是：赡养父母尽心尽力与遵从父母意志。“好子女”的通病是，“孝”很到位，“顺”则缺席。

孙渝烽老师说，对老人孝顺，这个顺字太有学问。老人的心情孩子们并不能理解，往往认为自己是好心。这个沟通颇有难度，两代人的代沟也许就在这上面。他还说自己可能会去王文娟老师家劝劝其子女：好心管妈妈的生活不错，可也要理解妈妈，她有自己的爱好，尽可以让她潇洒点，适当玩玩麻将也挺开心的。要科学养老，但也要尊重老人的喜好。

说到科学养老，这就大有学问了，而且见仁见智莫衷一是。有些寿星不戒烟酒，不擅运动，大开荤界，却活得比其他一些老人的寿命更长。个体基因和生活习惯，因人而异地暗暗主宰着不同的老人。老人都有自己长期形成的生活习惯，好耶坏耶？有时你之毒药我之蜜糖，有时你之蜜糖我之毒药。除非是极其有害健康的不良习惯，一般而言只要适度，顺其自然当为最佳选择。

要给老人一个有尊严、有质量的晚年，可能“和顺”比“矫正”有效得多。“管”是必须的，但简单的耳提面命并非上策。一个生命渐渐走向人生终点的老人，你要他改这改那，甚至处处让他气不顺，这肯定不是好的孝顺。年轻人都常常“改也难”，何况积习一辈子的老人。

德国的“二德”分别有两句话，很受启发。一位是作家歌德，他说：“我们体贴老人，要像对待孩子一样。”另一位是哲学家康德，他说，“老年，好比夜莺，应有他的夜曲。”这两句话加起来，就大抵概括了孝与顺的所有寓意。像对待孩子那样体贴老人，充满爱心地尽孝，堪为人子。尊重老人的意志，让他唱出独属夜莺的夜曲，展现其生命之美，获得人生的愉悦，这是高级的“顺”。

在丰衣足食的当下，孝顺之顺，才是更为要紧的课题。凡为人子，似当捋顺“顺为孝之核心”，让老人顺心顺气，才是善莫大焉。（刘巽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