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上坟
惊魂未定的茶客们纷纷散去,唐笑石走过去,拍拍瘫在地上的李美丽:“哎,你没事吧?”李美丽抬头看着唐笑石,一只胳膊搭在了他肩上:“吓死我了,唐公子扶着我走吧。”
唐笑石扶着李美丽,绕过满地的碎瓷破碗向外走。完全是无意间,唐笑石看到那个丝绸商的伙计用脚踢了一下倒地的男人,然后向丝绸商点了下头。丝绸商撩起长衫下摆,身子轻晃,眨眼间,二人便消失在人群里。
唐笑石突然明白,他今天对兄长的武力劝诫无意中破坏了一个双方都精心构筑的陷阱。树国田今天是有备而来。共产党码头上接头失败后来不及更换接头暗号,只能继续接头,但又必须清除隐患,便让李美丽以怪异出场的帽子吸引军警的注意力,真正的共产党得以脱身,就连叛徒也被恼羞成怒的树家田送上了绝路。这一切,宋家母女因被严密监视而并未参与,那么宋家的嫌疑由此可解。想到这里唐笑石心头一热,丢下李美丽拔脚就跑。
宋家门外拥着一堆人,唐笑石看到人群中的沈丛华一身西式男装打扮,短短的白色西装黑色长裤,头上一顶小白帽,手上一个笔记本,沈丛华用脆亮的声音问唐驯石:“既然你们说共党已经被你们击毙,宋家母女的嫌疑应该解除了吧?”
“哟,真叫我找着了。”一句娇声里,李美丽挤到了唐驯石身边,不断地用手帕扇着风:“哇,真是热。”李美丽停止扇风,用手一拎手中戏装的领口,凑到唐驯石面前娇媚地仰着头:“唐队长,这是你兄弟俩干的好事,你们得赔我衣裳!”李美丽戏装的领口上真有一道足有半尺长的破口。唐笑石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马上看见了宋雨晴针一样刺过来的眼神。
唐驯石把枪收了起来:“说吧,要什么?”
李美丽转身,手顺着空空的货架一路划过去,定在唯一的一匹布满苇叶的青花绸缎上说:“就要这个!全要!”“太贪心了吧!”唐驯石看着李美丽,似笑非笑。
李美丽一歪头:“唐队长不知道,我们演出完了还要练功,太费衣裳了,这裁缝铺子再不开门,班子里姐妹们的舞衣都露肉了。”“露着那不更省事了?”唐驯石哈哈一笑,打横将李美丽的纤腰一搂,出了门。
那天下午唐笑石陪着宋雨晴去了宋青苇的坟上,他们把供品放上,点了三炷香,香点上时,宋雨晴仿佛看到宋青苇微笑着,从开满芦花的苇丛间向她走来,手心里一只灰花雀啾啾鸣叫。宋雨晴跪倒,她终于可以在这迟到的祭奠中放声地、无所顾忌地痛哭。
唐笑石没有劝,他一声不响地拿了口琴,远远地坐在一边,开始吹。他也不知道自己吹的是什么,既不俄国,也不巴赫和柴可夫斯基,没有一定之规。当琴声由呜咽变成悠悠时,宋雨晴渐渐停止了哭泣。
整整一个下午,他们就那么坐着,湖荡空寂,清风吹过,芦苇摇来荡去。唐笑石仿佛看到了一个月前,二人坐船回到家乡时那水天一色蓝天丽日的风景,如同云烟,一逝不返。
隔着一片苇丛,唐驯石和李美丽躺在另一片草地上,唐笑石的口琴声越过荡漾的湖水穿过密密的苇丛时断时续地飘过来,他们二人都听见了。唐驯石仰面躺下,眼睛望着满眼浩荡苇丛上的天空,在落日西沉的金黄中沉默不语。李美丽躺在他的怀里。
“你那个姓树的小兄弟,和你们局长是什么关系?我听他叫他叔叔。”李美丽说。
“他是树局长的侄儿。”唐驯石说,“从小父母双亡,是树局长老婆带大的,树局长在建湖的时候,抓共产党有功,南京来的特派员专门为他请功让他去南京领奖,他前脚去,后脚共产党就杀了他的老婆。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她看着他,脑子里出现的却是下午早些时候的画面——一人多高的花篮挡住了那个穿警服的身影,但潮湿的气味却穿过花朵缝隙丝丝而来。那人掏出一叠银票说:“今天我们队长高兴,给他闹个新鲜的。”
“哟,这位军爷,要什么新鲜?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军爷拿着一顶帽子朝她头上一扣:“什么流行玩什么啊!”
李美丽坐起来说:“你并不喜欢我,干嘛带我上这儿来?”唐驯石脸一沉:“你离我兄弟远点。”说完,唐驯石冷着脸推开她,起身就走,惊起一排野鸭子扑腾腾飞出芦荡口。(张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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