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泥石流

在西藏海关工作前后共十八年，我遇到过许多不去西藏就不可能碰到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有的真有点后怕。

1964年3月，我在定结海关外贸工作组工作。组长老杨负责盖房子，他指派我带队去陈塘伐木。我依照安排，带着运木料的三辆卡车，在5名战士的护送下，进入了原始森林，我们赶到陈塘伐木场时，已是深夜。

第二天，我们正在等候装车时，忽然传来了隆隆声和嗷嗷的高叫声。循声望去，只见刚才给我指路的战士，正用喊叫声和手势，招呼我快跑！我往他旁边一看，刚才还是很小的河沟，已经变得又大又宽了，滔滔的河水，比平时高了几十米。滚滚水流，冲击着河床及河边的石头、大树和一切挡道的物体，巨大的石块在水中翻滚、撞击，迸发出火花，发出骇人的隆隆声。

我再也顾不得随身物品，慌忙往旁边的大山猛奔！前面，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挡着了我的去路。我一个箭步，没能冲上去。再后退了几步，又一次狠命往前冲，用手抓住岩石上扎手的荆棘，拼命向上爬，这时，洪水正从我的脚边冲过。我爬上山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我的心怦怦乱跳，我，逃过了一劫！定了定神，我想到了我的同伴，还好他们也都逃了出来。

再看那条平时很小的河，现在已经涨满半个山谷，汹涌奔腾，撞击着挡道的山体，发出巨大的响声。这时，一旁有人提醒，我们脚下的山，可能是土山，会塌方，应赶快向就近的石山爬去。

果然，我们刚爬上石山，刚才所在的山体，就成片成片地连同大树一起往下坍塌，还有人随着下塌的山体，滚了下去。我们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一边流着泪，无奈地撤离。天黑了，我们往有火光的地方摸索攀登，终于找到了部队搭建的临时驻地。大家拥在一起，相互问候、安慰，围着篝火，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我们跟随部队撤离。这里的海拔近4000米，没有森林，仅有一些半人高的灌木丛，很潮湿，没有火种，烤不成火，更没有干粮充饥，肚子饿得咕咕叫，天公又不作美，下起了雨夹雪。我把大衣顶在头上，忍饥挨饿地坐在小树丛中昏昏打盹。

天亮要出发时，我的脚被冻住了。裤子和鞋，都冻硬了，双腿几乎失去知觉。我只好设法先使脚能够移动，然后慢慢地在地上爬。经过半个小时的爬行，腿和脚才逐步恢复知觉。直到第四天中午，终于见到了地区工商局来寻找我们的同志。此时，我们不禁热泪盈眶。没想到的是，同事们以为我已经牺牲了，还为我准备了悼词。

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悼词的人，恐怕为数不多，我也算一个。我逃过了一劫，真是三生有幸。（王云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