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报春

过一冬的孕育，蓄势待发，只待雨水过后，整个江南大地将处处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万木葱茏，百花争艳。

年轻时读杜甫的《春夜喜雨》，感觉文字浅显、平白，仿佛不意间被淋到了一阵细雨那样平淡，那是因为人生经历尚浅的缘故。如今细读，便越发觉得这首诗的不简单。“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二十个字，简朴的言语，却蕴含了传神入化的自然现象，道出了万物生命最初的真谛。

今年雨水节气，恰好下了整整一夜的雨。一早，我站在故乡一家酒店的客房窗前，望着室外烟雨笼罩的小城，一幢幢大厦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逸周书·时训解》记雨水：“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水獭将捕捉到的鱼有序地排列在岸边，如同祭神的样子；数天过后，避寒的大雁开始从南方飞回江南；在春雨的滋润里，草木随阳气升腾而开始抽出嫩芽，大地渐渐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当我开车行走在新辟的乌镇大道上，宽阔而漂亮的现代公路，一头是连接大都市的高铁站，另一头是世界互联网峰会永久地乌镇。细雨密密匝匝地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不及清理，即刻变成模糊一片。远方天空，墨色的云层快速推移，似迫不及待地将雨水送向大地。黑色的柏油马路两旁，是年前新种植的树木和草皮，这些年轻的生命只经历了一个冬季，如今雪水溶化了，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远远望去，泛出淡淡的翠绿。偶尔有几棵梅树，像一片淡红色的云朵。“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然而这一草一木正告示人们：春天已然来了。

大年初三，天气晴好，我开车回到生我养我的小村祭奠去世5周年的父亲。村口的田畈里，散落着三三两两劳作的人们。村民们本该趁新年歇息几日，然而一见阳光便钻进田间忙碌起来。这一带农村，被称为“百花地面”，土地肥沃，一年四季，土地上不断更替着各种农作物，稻子、小麦、大麦、油菜、榨菜、烟叶、红薯、南瓜、桑苗等等，一应俱全。那些年长的父老乡亲，几乎每天风雨无阻地在田间地头劳作。我离开小村近四十年，见过海内海外无数城乡，我敢肯定，老家的父老乡亲们，是所有农民中最勤劳、最辛苦的一个群体。而今，村里的年轻人不再继承这种传统，大都去了城里或附近工厂工作，这一代的农民类型，已渐渐老去并逐渐消亡。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那是古人对春的向往和祈盼。而“潜入夜”的春雨，润物、润土、润人心，我想这场好雨，就是送给老家父老乡亲最好的礼物！我仿佛看到了禾苗在田野里茁壮成长，乡亲们露出了期望丰收的喜悦。经过一冬的孕育，蓄势待发，只待雨水过后，整个江南大地将处处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万木葱茏，百花争艳。我们将迎来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周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