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述年】喜出“洋相”

那时过春节，搨蛋饺是家家户户必做的事。年夜饭上，一只全家福砂锅，少了这“元宝”是不可能的。每年我都抢着搨蛋饺，不是勤快，而是因为嘴馋。当然整只的蛋饺是不能偷吃的，因为里面的肉馅还半生不熟。但那蛋饺在搨的过程中飘出来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我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有一次，我在蛋饺搨到最后时，故意“制造”了“质量事故”，用铲子把蛋饺皮弄破了，让肉馅在勺子里多搨了一些时间，霎时肉蛋的香味愈发浓烈了，直冲而上。这时我就直着喉咙喊，阿姆快来看，迭只蛋饺破了！怎么办啊?听见喊声，母亲跑过来一看，板着脸说，怎么会弄破的呀？我说勺子粘底了，母亲见状只得说，快用猪油把勺子再擦一擦，呒没几只了，赶快把它搨完。迭只破蛋饺，侬弄弄熟就吃了吧！

我听了暗喜，赶紧用筷子把破了的蛋饺夹起来，送进早已满是口水的嘴里，那味道啊，油油的香香的鲜鲜的，比坐在饭桌子前吃，味道不知要好多少倍了。不过这样的计谋也不能多用，这小伎俩使多了，母亲就会取消你搨蛋饺的资格。

除夕前，我们家还有件要做的事就是炒西瓜子，一般都是在小年夜进行。那天下午，先把攒了一个夏天的西瓜子放在糖盐水里浸个一两个小时，然后倒在铁锅里慢慢翻炒。炒西瓜子是个力气活，几锅炒下来，手臂很酸，我们宁愿做其他事情，也不大愿炒瓜子，母亲就实行奖励政策，允许炒瓜子者在煤饼炉子的炉膛下烘一根年糕吃。

有一年，我经不住烘年糕香味的吸引，自告奋勇承担了炒瓜子任务。瓜子下锅后，我的心全在炉膛里的那根年糕上，当年糕烘软后，香味飘了上来，我顾不得烫，赶忙用手拿出年糕，放在两只手掌上来回翻动，并不断拍着上面的煤灰，然后就塞进嘴里，迫不及待地咬了起来。

没咬了几口，嘴巴四周，全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焦黑。几位姐姐看到后，笑得直不起腰，说小弟生胡子啦！我赶忙用袖口去擦，谁知越擦越黑，搞得额上耳边全是黑糊糊的一片，姐姐们笑得更凶了。这时母亲见状，忙绞了一把热毛巾，按住我的头，帮我擦去脸上的黑灰，并嗔怪道，真是个饿死鬼投胎，前世没有吃过啊?！侬不能弄弄清爽再吃呵！我嘴里塞着年糕，含糊不清地说，不龌龊、不龌龊的，老好吃额！

其实这年糕淡刮刮的，一点也不好吃。但那时，当我急吼吼拿着年糕往嘴里送的时候，那甜津津、糯搭搭的味道，真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还有件与吃有关的事要拐点弯。除夕之夜，我们用小鞭炮与对面大弄堂的小伙伴们去换糖果与橄榄，有时能换好几颗糖和橄榄。吃了糖后，我们会把漂亮的玻璃糖纸头夹在书里，开学后拿到学校里向同学炫耀。橄榄吃完后，我们就把大的橄榄核洗净、藏起来，节后与小伙伴们玩顶橄榄核，运气好的话还能赢来许多颗。那这个春节对我们来说，过得真是太开心了。

现在看来，春节里那些与吃有关的事，表面上似是为了吃，满足美味与肠胃的需要，但仔细想想，不也是在享受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吗？那用小伎俩“骗”来的蛋饺，那自己烘焙的年糕，那用小鞭炮易货的糖果、蜜饯，不都是小小年纪，用自己的“劳动”获取的成果吗？尽管这些个微成果，在大人们看来是微不足道的。（任炽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