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初开

与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我披衣起身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雨终于停了，零散的落叶环绕着大树。虽然未见朝霞映出，但昨日的雨和风已经远去。

我摸起床头的手机，看到微信朋友圈被海棠花的美照刷屏，初开的海棠花，令人心旷神怡。我喜欢合肥的一位女诗人在安徽农业大学拍摄的垂丝海棠花，轻盈可爱，娇艳动人，隔屏似能感觉到它的清香淡雅。这组海棠图配有李清照的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雨后的清晨，悄然滑落的花瓣，引起了李清照情思缠绵，花落伤感。宋代的陈郁说：“李易安工造语，古《如梦令》“绿肥红瘦”之句，天下称之。明代沈际飞说：“知否”二字，叠得可味。“绿肥红瘦”创自妇人，大奇。可以想象李清照在雨大风急的夜晚，不胜酒力，浓浓而睡。早晨醒来，她迫不及待地问卷帘的侍女，后院的海棠花可落了。侍女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海棠树说，海棠依旧。这，或许有安慰词人的意思。李清照没有嗔怪侍女的“敷衍“，而是用委婉细腻的笔触，表达了自己惜花伤春的情怀。千载之后再读李清照含蓄隽永的小令，还是那么婉转动人。

另一组海棠花来自于南京的表姐夫，图妙文妙，令我欢喜。他退休后，肩挎单反相机游走四方。作为一名摄影爱好者，他一年前踏入了老年大学摄影培训班，摄影技术突飞猛进。尤喜他用镜头捕捉时代变迁中的城市记忆。前天，他随摄影班的老师去莫愁湖公园的海棠谷拍摄海棠花，感慨海棠花真会选日子，在金陵两大花神梅花与樱花短暂交接之际，趁虚而入独占花魁。他记住老师说的三要素：（海棠花朵小）背景衬托，突出主题，画面清洁。他发朋友圈的海棠花，画面简洁，清晰细腻，虚实相间，构图新颖，色彩自然。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交流各自的摄影体会。他告诉我，儿时听说了许多故事，尤其是北伐战争时期，凯旋的粤军，为纪念在北伐中牺牲的将士，将61位阵亡将士遗骸运回南京，安葬于莫愁湖南岸。这里的海棠花象征着烈士取义成仁、血花光荣。海棠花朵娇艳，羞答答不张扬……难怪苏轼特意点燃高高的蜡烛，在烛光下欣赏海棠的美丽姿容，写下：“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和陆游爱海棠如痴如狂，前者燃高烛相伴，后者求上天延春光。

表姐夫说，莫愁湖海棠谷花开如云，却不见一棵梨花树。他忽地想起了苏轼戏张先的一句诗：一树梨花压海棠。海棠花与梨花花期相近，后者花期短，即便同园种植，未必同时开放。他在思索回味苏轼的神来之笔，抬眼看到周围一群银发老者端着“长枪短炮”抢拍着海棠花，方才明白自己也属“一树梨花”中的一朵。

海棠初开，这样的景色美丽而壮观。对于我来说，足不出户就能欣赏海棠花的次第绽放，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戴旭东）